……這……可怎麼辦?
我面容尷尬地盯了一眼青嵐,剛剛朝著他怕脾氣倒是吼了個痛快,卻忘記了隔牆也可能是有耳。
我譏笑,「四王爺你這房間可是選得好啊。」
我以為大事不妙,無論之前我們兩個的討論是真是假,總歸讓外人听了去再一傳十十傳百的添油加醋是不好的。
門外咚咚咚地敲門聲還在繼續,敲擊聲三下一停頓,卻是極有規律。
青嵐原本還有些驚訝,一秒後隨即舒展了笑顏︰「這來的真是好時候呀。」
我看著他,很是不解。
只見青嵐快步上前,快速走到門邊,那之前耗費了我吃女乃力氣也沒打開半分的門栓子被他四兩撥千斤右手輕輕的輕輕一劃就打開了。
我真是一臉的嫌棄,年輕有內力,了不起吼。
還不是四清的師傅們教你的。
門開的剎那,我想要是進來什麼刺客妖孽之類的鬼東西,我就趕快躲進小桌底下,反正青嵐武功不差,能扛好一會兒,他肉也多,長得也帥,比我值錢。
結果,一見這敲門的家伙這倒是不用我展現我的鑽床底功夫了。
來人,南魏大閑人沈叢宣。
我沒忍住,叫出來「阿宣?」
青嵐輕聲說了句,「阿宣阿宣的叫了,這關系還真是好得不得了了哦。」
沈叢宣沒有說什麼,他長的高大,隔著青嵐一眼見了我眨了眨眼示意。
我樂道,是個熟人,這下子我不用跑也不用躲了。我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門口里外的這兩個人,一不小心干起架來。
沈叢宣看見門打開,面無表情地問青嵐︰
「同她說了?」
青嵐點點頭,「恩,已同她說過了。」
「沒什麼事吧?」
青嵐可能想到了我十分具有脾性的傳統摔東西舉動,苦笑了一下︰「沒什麼事兒。」
對,沒什麼事兒,就是再花點你們南魏國庫的銀子,買一批上好的杯具。
沈叢宣對他說道︰「好。剩下的我來吧,你先去外間看著,有事兒趕快來叫我。」
「是。」
青嵐一邊回答著,一邊自覺的側了半個身子讓陛下進來,反手帶門,十分知趣地將門關好,整個過程做得行雲流水且未看我一眼。比起我和他在四清山呆的那十年,這兩個人之間才是莫名的有一種默契。
我感嘆,要不是兩人均是男兒,我一定替他們牽好這個媒。
看到來人還算是個善茬,我伸伸懶腰,放下了心來。
不過從他們兩個的對話可以看出來,「綁架」我算是他們兩個約好的,剛才這一禮貌性的打招呼不過僅僅算得上是一個交接犯人的儀式罷了。
我壓壓手指,畫卷也看了,圖紙也看了,這次又是要看什麼?
今兒個,我算是吧這幾年該吃的驚都吃得差不多了,再來一也照單全收了,人總是能在無盡的難境之中才能發現自己潛藏在骨子里面能扛下重重困難萬千苦痛的這一個技能。
現在的我,也是不怕了。
我同沈叢宣沒有什麼嚴重的仇恨,關于這所謂的身世反而更好的說道。
感覺天有些昏暗,我走到窗邊,擰開了窗栓子,吹來的風有些濕熱,阿宣算不得外人,我拉拉衣裳,透透氣,剛才一重激動背上居然也浸濕了汗出來
沈叢宣見了我,低聲說︰「我早上說過,你今兒該是有的忙了,卻沒想到你會這麼忙。」
他這話還真的是說得奇怪,站著說話不腰疼麼?
怎麼。發現我是個身世曲折,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鐵血打造的漢子也有了一顆流淚的心,想起來了關心我。
難不成我還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然後學著那些官家小姐在有船有菜有侍從的地方,選一個好時候對月撒淚借酒消愁然後再來個自導自演的投江自盡?或者憑著我對東郊門口賣菜大媽們性子的了解,知道自己可能是某些個皇族後裔,還有可能是個極為尊貴的公主之後,激動的不能自已,趕緊去街頭的廟里謝謝菩薩大神,再放個十天半個月的煙花來慶祝麼?
我也不懂自己。
其實現實已經很明了,只不過是我自己缺乏證據讓自己說服自己而已。
只是他既然真的這麼喜歡秦翡華,當初干嗎不拼一口氣把她也帶走的好。我想秦小姐肯定是很可以同他攜手私奔的,什麼家族恩怨什麼政治立場統統放屁,只有真愛才無敵,蕭暄賺得美人在懷哪里還顧及那麼多。
只是,我從頭再來想一遍,從今早他爬起來的第一句話回憶起,明明他早上便知道了一些事兒,還有可能對我眼下所謂的這個真相十分的「心知肚明」,憑我們兩個現在的關系,有什麼不能直接一杯茶時間解決了的,我又不會一下子想不開去尋死,反而搞來了赫連長風和赫連敏言,再加上個沈青嵐來對我輪番轟炸。
我這個人現在活得很是明白,除了四清山被滅的事兒因為我自己能力有限無法弄個明白,其他的事情不涉及「家族恩怨」「四國政治立場」「我立志做糕點的夢想」,其他的都不過是放屁,為了證明真愛無敵,這些事兒在我眼里通通都是可以在愛情的面前屈尊下跪的。
呵呵,原則?我沒有原則,隨心就是我的原則了,都被人猜出了我的套路這可還怎麼活……
不過,若是沈叢宣他這一切都知道,還不告訴我,要不然就是他在這件事情之上顧慮太多。
要不然就是……他認為,我還不值得,我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和分量了。
之前可以說得清楚,可是他沒有告訴我。
所以現在來了?
我嘆著氣,走到原來的小榻子上面,青嵐走了,在這家伙面前也不必顧慮太多,鞋子一月兌,窩了上去。
他就在房間里面的方桌旁的小凳子上里坐著,四周是我之前豪情揮灑而來的陶瓷碎片渣子。
太陽有些偏斜,隔著雕花的窗子照在地上,切合著陶瓷尖上反射的光線像是撒播了金子,蒲了滿地。
他閑閑的坐在那里,悠閑程度我真應該從地上拾掇拾掇再給他倒一杯茶。
我听說只有失戀的人才會在靜謐時分裝深沉。
我以一只哈巴狗的洋子窩在小榻上面,揉了揉自己的腳,咳了兩聲。
沈叢宣怪聲怪氣地說︰「別咳了,我知道你在看著我。」
誒?這個人,「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真是個怪人!」
我沒好氣。
「有話快說,我的怒氣已經飆升到了嗓子眼,皇帝陛下說話可得小心點,不然很輕易地就會點著這把火哦。」我說。
「你的火?不應該是心酸淚一把麼?」沈叢宣反而過來笑我。
我辛酸淚一把?
旁邊剛好一面銅鏡,我側過頭照了照,我端詳鏡中人,還好,就是臉色落寞了點,離我設想的雙目赤紅頭發爆炸振臂高呼蒼天無眼還有一段距離。
「您是來安慰身世坎坷的失意人,還是來我這個失心瘋的人打架的?」
他起身走過來,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夠了沒?我不是來同你打趣的,阿楚,你認真點。」
我突然忍不住笑,又覺得這幾個人為了我一個小小糕娘的身份可算是操碎了心,現在笑還真有點不厚道,趕緊克制住︰「現在,陛下是不是覺得叫我長歌更順口一些,符合故事劇情一些?」
沈叢宣突然之間變魔術一般,不知何處領出來一壺酒,倆酒杯。
恩?!
我回過頭去看看地上被我摔碎了的茶杯,這玩意兒是哪里來的?
「你何時找來的酒?厄……從哪兒……?」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道︰「你那清脆的摔杯子的聲音我可早就听到了,我看你需要的不是一杯茶來療養身心,而是一壺酒,來斷一下你的思緒。」
我心里替他擊了一掌,知我者,小長孫也。
沈叢宣雖然對我這毫不在意,甚至有點厭惡所謂「公主身份」的態度嗤之以鼻,還是也給我滿上了一杯。他帶來的這壺酒帶著桂花的香,光是聞著就讓人心神蕩漾。
「嘗嘗吧。所以說青嵐並不了解你。」沈叢宣自己先干為敬,「王大爺自己釀的陳年桂花露。」
我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果真醇甜勁辣,還有股子果香蔓延在齒唇之間。多喝了幾口,身上有惹從腳底蔓延。
「王大爺?」
「恩,王英。」
王英不是你家丞相大人嗎?
這個人已經成長的讓我看不透了。
「你這個樣子,端著一壺酒進來,我還以為你是來安慰我失戀了的呢?酒我已經喝了一口了,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快對我說吧,別像個娘們磨磨唧唧,做為一個娘們,我就從不磨磨唧唧。」
沈叢宣掃了我一眼︰「酒可是喝足了膽子才大。」
我撇撇嘴︰「說真的,我不明白,你們這一出戲導的可是有點過了分了。你明明早上就知道,卻同我不提只字片語,讓我在赫連敏言那里受了一遭,再讓我在太皇太後這里再受個驚嚇,最後還拋出個大魔王沈青嵐來同我解釋來龍去脈,」我想了想,「不對,青嵐不算最終大魔王,你才是,話本子里講到現在應當由你來說個真相了,是不是?」
沈叢宣臉上浮現愧疚之色,自嘲而笑︰「我今早的確是知道了一些,不過不是全部。昨夜我整宿未眠,同赫連長風關于這件事兒促膝長談了一下,還沒想到個確實的辦法所以也就沒有告訴你,誰知那赫連敏言不知從哪兒听了些風聲便叫了你過去給你看了那幅畫。除了這些……我也是沒想到太皇太後已經開始注意到了你,已經私底下先我一步拿到了你母親侍女的畫像。在你們看來,我同太皇太後的關系實在是融洽的不能再融洽了吧,但是,你們可曾知道,這幾年我處處受制于她,她所謂的放權,不過是拋了一些難做的,無關緊要的虛權給我罷了,這幾年我慢慢奪權,南魏也變得有所謂盛世的模樣,南魏很太平,其他三國卻是多有磨難,我不能讓她再毀了我的心血。」
「你應當從青嵐那里听說了吧,我在郊外難民涼亭初見你,之前沒有找你也只是希望你能過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我寧可默默地在一旁看著你,只是沒想到會引起顧家那幫人的注意……也算是我對不住你,所以才想把你招進木言堂來,我之前同赫連長風說過,我怕顧湘她之後拿你來對付我,阿楚,我擔心你,但就憑你的身份來說,比起一個平民,北周公主對你來說更安全。」
我一面的淡漠說道︰「有時候爬得更高,可是會摔得越慘。」
他點點頭,「有時候的確是,現在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問他︰「你什麼時候認為我是北周公主的?」
「……在四清山的時候……」
「什麼?」
在四清山的時候?
我听著一愣一愣的。
沈叢宣呵呵苦笑︰「在四清山的時候,全山也就是只有你才覺得我是個被人欺負的小白吧,這樣想來我還真是個無恥的人。你知道的,我在四清山的時候老是被人欺負去打掃替子巡場書閣那邊,有些管教官十分的愛炫耀,我有一次無意中知道那書閣里面藏著許多南魏皇族的秘密記載,我一直認為我父母的死絕對不是那麼簡單以為能在那書閣里面查到些什麼,便故意犯錯被責罰到那附近打掃衛生,當時不知道南魏皇族和你們四清山是一衣帶水,很久沒人進去,書閣里面時常資料混雜,我曾經在翻看書卷的時候突然之間看到了你的畫像,準確的說應該是你母親的畫像,那上面描述得很清楚,她原是四清弟子,後因私情同另一女子月兌離四清,棄山而走,那描述下方後來被人用紅色朱砂加了一行,新添了一行字——現北周赫連帝後妃,名未改,長歌。」
我看著他,心里糾結成一團,也不知道說什麼的好。
「你早知道?」
「恩,早知道……」
「我當時以為我與你算得上是整個四清山里最好的關系,你明明發現了這個,為何不同我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