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身邊換了一個侍從,不再是之前那個老太監,這次來是是一個中年模樣的婦人,她走上前來啪地就是一耳光扇過來。
「你這丫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這一耳光扇得我頭暈目眩,腦子生疼,只得扶了扶身邊滿是灰塵的花架,才堪堪穩住身子。
「好了,你先退下。」
太後一揮手,那麼麼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來著,便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只是惡狠狠的看了我幾眼,慢慢俯身出去了。
這麼麼一退出去,我身後的那兩個侍衛便也走了出去,不消一秒便又有人端了一個單人的紅木椅子過來供她入座,好不愜意,此情此景還記得自己身份高貴,沾不得一點塵埃,我不禁嗤之以鼻,果然是在這皇宮里面待久了,性子養的十分嬌貴。
那太後坐定,淡淡的看著我一臉的灰塵、狼狽W@的模樣,她閑適的開口︰「現在,我們來好好清算我們兩個的賬……」
我定眼瞧她,︰「我同太後你認識絕不過一月,這期間見面次數也是甚少,竟然還有賬未清,也好,听听看太後可是抓到了我什麼把柄?」
她眉眼間充滿了得意之態,還有滿臉的不屑,像是一個極其可憐又可悲的婦人,明明我應當同情的是我自己現在的境遇,可是不知為何我又有一點為她而心生憐憫。
她半倚一側,一只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偏頭看著我說︰「我同你,的確沒有什麼過節……」
反正衣裳已經髒了,我便自暴自棄,「那……」
「同我有怨的是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
「沒錯。」
「我的恨之前哪有現在這般深重,都說深宮里最毒婦人心,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的恨——是從長歌開始的……」
太後娘娘扶椅的動作稍稍頓了一下,抬眼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不理不睬地繼續說道。
「若說得起來,這便是一個長達二十幾年的故事了……」
——
——
「你娘,也叫做長歌,若是你不回來,或者是死在南魏我還能心安一些,但是……你卻偏偏要回來。」
「事到如今,也過去了好些年,在四清山的時候我本想放你一把,奈何你卻命大活了下來,看來顧家那老娘們辦事也是著實不利,血洗你們四清山都會有殘余,女人心軟怎麼下得了狠手,我記得你好像還中了毒箭是吧,沒想到你命這麼大,四清山全滅,你活了下來,南魏皇宮刺殺那一回,夜間明紗衣被長風換了下來,派去的人還被那顧家娘們攪了局……你這個小姑娘,命不怎麼好,運氣倒是不錯的……」!!!!!!心像是被什麼妖魔抓住了似的,突然之間喘不過氣來。
頓時如五雷轟頂,驚得人連坐都坐不好,身子一個癱軟。
「你、你、你、你說什麼?!什麼叫四清山全滅?!南魏皇宮刺殺!?」
「顧家……是顧湘??」
太後挑眉,看到我的反應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再說一遍!?」我的心又猛地一緊
太後閉口不答。
果然是的!可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緩緩松了緊鎖的眉,輕出一口氣,抬眸望向太後︰「您這話何解?」
「何解?」
果然女人這種東西說的話就是喜歡高深莫測,等了很久,她都只是在享受這種居高臨下的滋味,看著我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著煎熬,我以為她不再告訴我什麼,不再期待的時候太後娘娘卻又開口了︰「四清山之事,是我的建議,不過這實際的嘛……但是多虧了你們南魏太皇太後顧家主使。」
我猛然抬起頭,她又道︰
「這北周後宮里面的人多少年了進進出出,生生死死的我從未在意過,現在我身處北周高位,坐在多少後宮女人羨慕的太後位置上,在我手上說是沒有染過鮮血我卻是不信的,但是我害過的那麼多人里面,唯一讓我有愧疚的就是你娘了,我同她……如姐妹,如手足……卻也如仇人,恨不得千刀萬剮。起初我們攜手走過風雨,挨過後宮詭譎萬千,才得以相互扶持著活在這宮里,我千辛萬苦才能換得皇帝對我的青睞,我一直以為皇帝對後宮是雨露均沾的,未曾想到她在入宮之前便與皇帝相識……我詢問過長歌,她這個人單純沒有戒心,將那四清之事,于皇帝像是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我明里仍舊是同她親如姐妹,日夜隨行玩鬧,但是越到後來我越發的覺得陛下對她不同于常人,但是我當年沉浸在幸福之中,未曾多有考慮,等到發現的時候她已成我後宮之中除了皇後娘王氏之外的另一憂患,我開始在暗中慢慢布局,安插眼線,等到我偷听到了王氏的詭計時,我終于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借王氏之手暗中派人鏟除你娘和你,等到後來放火燒殿之時,我想她也看出來了,沒來得及怪我,只是抱著你跑了出去……」
「我知道你還活著,就算是活得多有磨難,但是你命大,躲過了瘟疫和洪水,不僅沒有死,還以弟子身份在四清山活得好好的,讓我很是氣不過,本來是計劃你同你娘一起不存于人世的,奈何期間出了一點差錯,雖然你娘倒是被我抓了回來,有了王氏當替罪羊,我也不怕什麼皇帝追究,卻是沒想到長歌那小丫頭帶你跑了出去,不過等我知道這事兒的時候你都活了很久了,北周虎符在你手上,這可是我當初沒有預料到的,沒想到皇帝寵長歌已算是過分,他對你又豈止于愛屋及烏,我兒子同你同月降生,卻沒見他給我孩子什麼恩賜福祚,連虎符都已經拿了出來,他還要怎樣!待你長大成人豈不是要連這皇帝位都要給你!我要拿回虎符,拿回我兒子應得的!我知道了你的行蹤之後便差人告訴顧湘,若是她能以皇家之力叫剿滅四清余孽,我便以北周皇後身份助她穩定周遭二國,讓那老皇帝死也死得安心,予兵二十萬借以給她拿來平定皇子之亂。」
——
「最開始我還怕她不同意,我以為四清山神醫門算是南魏的什麼振國教派,按道理來講應該很受他們南魏人重視,卻沒想到,那四清神醫門中的第三師尊未入門之前卻是南魏皇家中人,與這顧家小姐有過一段情緣,這所謂的神醫門師尊卻是為了教中眾人將顧家小姐于不顧,反而讓她被家里人送進了宮里面,為保顧家榮華富貴,在南魏那吃人的皇宮里面步步為營,活得很是辛苦,她越是望高位上爬,便是對四清山恨得深,我的提議不過剛好是我們兩個的需求罷了,談不上合作,各。取。所。需。」
「所以……所以……你們就滅了四清山整整一派?!那可是幾!千!人!的性命啊!」
我咬牙,心中萬千憤恨。
「就這點小事就足以讓你咬牙切齒了麼?長歌,你可要接著听下去啊。」
我心下不穩,四肢已是無力,已經不管髒不髒,干淨不干淨,只能扶著一旁才站得起來。從這太後的言語中,我仿佛能听見那後宮之中的爾虞我詐,看到那夜在大殿之中肆虐的大火,看見倉皇逃竄的我娘和我,感受到飄飛在我臉上的火星,帶著熾烈的溫度燙傷我的心房,還看到耳邊有帶著黑暗的陰謀在陰影最深處隱沒。
太後見狀,問我︰「你可知,南魏小皇帝早已知曉了你的身世?」
我回過頭︰「我知道,又怎麼了?」
太後突然之間哈哈大笑起來,然我模不著頭腦︰「赫連敏言同我說尋遍了南魏都找不到你身上的那塊虎符,我當年在四清滅門之後也曾派人暗中搜山,找那玩意兒也全無消息,你可知,那虎符早就被那沈承宣拿到手里藏了起來,就在你同他在四清山當知心好友的時候?在你還沒回來的時候,拿著這虎符又同那赫連長風做了交易?你可知四清山全滅便是他同當時的太後換回皇權的一筆交易,他在聖旨上朱砂蓋印,顧家太後便還他一半皇權?若不是他的‘鼎力支持’我們單單兩批人馬怎麼可能滅得了那幾千人的神醫門吶————想來還是真感謝他呀!」
整個人如遭電擊,靜靜的愣在那里,我似乎又看見了沈叢宣,恰如當年的潤雅風儀,一身四清門的淡白衫子,輕綢披風,面如冠玉,雕刻般五官分明,唇似點朱,眼若寒湖,站在沈府後花園的涼亭外守著我離去,輕聲叫著「我等你回來」。
我不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