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又無人,如若不是填滿香花的茱萸紋錦枕頭上,有睡過的褶痕,玉翹都以為那個男人一宿未歸呢!
她小臉蒼白冷凝,盼天盼地終將夫君盼回,自個僅顧著歡喜,不願去思量太多。可眼前種種,卻又由不得她糊涂。
玉翹嘆口氣,開始細細琢磨周振威這幾日言行,試圖抽絲剝繭,理出些許頭緒來。
碧秀掀簾進房來時,就見自家小姐孤單單盤著腿兒,垂眸默默細想著什麼,忙近前笑催道︰「小姐趕緊起來梳洗吧!竹蘭剛剛來回話兒,老太君喚著過去用早飯呢!」
玉翹連忙下榻,汲了繡鞋至銅盆前,漱口後,一面問道︰「姑爺還在園子里練劍嗎?」。
「早好了呢!只弄的滿身是汗,發額上蒸騰騰的,黑著個臉也不要我們伺候,自個用井水沖淨後,就直朝老太君房去了。」碧秀瞧她洗淨臉,即遞上洋巾擦拭水珠子。
玉翹將縷浸濕的發絲掖入耳後,眼神清亮亮的,抑著股怒氣。好!真好!夫君一別數日不見,性情可是大變,狠面冷情的可以,徑管自個去了,倒不理她的死活來。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呢,更何況她!雖自個看上去柔弱乖順的很,卻也是個骨子里倔的。
「碧秀,傾髻昨你梳的好看的很,今兒還梳這個。」玉翹看著菱花鏡中的自已,沉吟道。
碧秀拿著篦子,犯起難來,笑說︰「小姐然不成忘了,昨姑爺有交待過,往後不許小姐再梳這發式呢,過于嫵媚了。」
「你是听我的,還是听他的?」玉翹嗔道︰「他不讓就不讓了?往日我事事順他,是他真心疼惜我,如今這個夫君,不要也罷!」
說著,一雙春水眼氣得要漾出淚來。
碧秀唬了一跳,忙動手一面替她挽發,一面陪笑道︰「我就說一句,怎惹得小姐動這麼大的火氣。我總是听小姐的呢!再說瞧姑爺這幾日憔悴的很,似也憋著事呢,都不肯說個通透,有何意思來。」
「還不是為了二堂哥的事?那日我們做的事,竟有人曉得了,傳他耳里,就一個勁的怨我,他哪知我遭的罪!」玉翹想著氣苦,心里酸楚,咬著唇說不下去。
「應不光如此。」碧秀沉思道︰「姑爺喜愛小姐,若真為這事,只怕他早替小姐出頭去了,怎會怨你呢!」
「昨夜我也這麼想來著,想尋他好生問個仔細,你瞧,現當我瘟神般躲得遠呢!」玉翹冷笑,想著不是滋味,賭氣的從妝台屜里拈了水粉膏脂來,自個巧手輕施,直抹的面兒輕薄勻白,越襯得柳眉煙籠,檀口紅嬌。
碧秀正想再說話,卻見門簾處探進春紫半身來,催著道︰「小姐可好了沒?老太太房又派丫鬟來催呢!」
玉翹這才站起身,隨手拈了朵珠花綴進發里,領著碧秀朝老太君院落而去
周振威陪老太君說了會話,無非就是問候身子骨可康健,在洛陽時飲食起宿可有人顧著,那公案斷起來可還為難等。又見竹蘭去催小娘子兩遍,還遲遲未來,頓時心懸了懸,老太君瞧著他,笑道︰「不急,我們再等會,年輕小媳婦愛美,總得精心梳妝打扮過,是要費些事的。」
「祖母的話我可是听著了,我也是年輕小媳婦不是?」丫鬟打起門簾子,張可兒笑灑灑的進了房來,後腳竟跟了一個人進來,卻是那周振寰。
周振威臉色一冷,覷著眼暗把他打量,灰頭燥面的,頸上還纏著白色精織條子,隱滲著血膿水。
張可兒在老太君身邊坐下,眼卻瞧著周振威,笑嘻嘻說︰「你那小娘子怎不見影兒?也難怪,四弟才回來,這久別重聚,總是情深意濃忘了時辰的。」
周振寰此時已尋了椅坐下,听得不慣,斥道︰「你那張嘴能說些正經話麼?說來說去就這些,只替你臊的慌。」
張可兒眉一挑,嘴一撇,冷哼一聲,似笑非笑道︰「我也不過說說,逞逞嘴皮子罷了,可不比你本事來的大。」
老太君皺眉喝道︰「你倆還不打住?當我這里是什麼地方?我是個好熱鬧的,素日里盼著個個都來嬉戲,說些新鮮話逗我開心。可如你們這般總來吵架拌嘴,瞪個烏雞眼想把對方吃了。看著實被你們鬧得煩,再這樣,往後就不要來吧!也讓老婆子我多活些歲數。」
她又看向竹蘭,不耐道︰「四孫媳婦怎還未來,你去看看,是被誰絆住了?」
竹蘭忙稟道︰「才去看過,正過來呢,也就幾十步的事!」
老太君這才點點頭,周振威看向周振寰,面無表情的問︰「堂哥這兩日去哪里了?我每次去尋,總避而不見,卻是奇怪。」
周振寰心一吊,朝椅背靠去,仰著脖頸硬聲道︰「振威這話說的,我避你作甚!只因頸上傷總是不好,心中煩悶郁結,誰都不想見而已。」嘴里正說著,卻听門簾處響動,側眼一望,幾個丫鬟擁著個小美娘來,頓時身子麻酥,說不出話來。
周振威瞧他神情異樣,也隨瞅去,頓時怔了怔,眼中冒出火來。
玉翹也在心中納罕,吃個早飯,怎張可兒二人也在?她卻也不慌,上前給老太君請安後,又給張可兒及周振寰見禮畢,也就這會兒功夫,桌上飯菜碗著已齊,丫鬟搬過一張花椅伺候玉翹坐在周振威身側。張可兒及周振寰在自個院里用過早飯,竹蘭便在他二人面前斟上蓋碗茶,又擺上些茶果子吃著玩。
張可兒曉得玉翹美貌,平日里倒也不大見她招搖,可今日卻描眉施粉,傾髻烏油,花鈿鳳釵點飾,只覺妖嬈風流的很,自有一段常人無及的媚態風情。
十足的狐媚子樣!比那花娘還騷.浪。張可兒在心中罵著,卻也雜添三分艷羨,四分嫉妒,又看周振寰彈眼落楮,口流涎吐的不堪模樣,心中只是惱憤交加,卻也不顯,只慢慢放下碗茶,朝周振威看去,抬手理著鬢發笑道︰「今我早早在這候著,實有事要求四弟呢!你不在那日,我卻相中你那院落,故問你娘子討要,她倒不甚在意,只道是四弟常年住著的,總得由你同意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