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正說著話,凌素掀簾報說︰「竹蘭來了。」一語未完,竹蘭已笑嘻嘻進了房來,見眾人皆在,忙上前見禮畢,玉翹笑問︰「祖母身子可好?本應玉翹先去問安的,只瞧時辰已晚,怕叨擾了祖母安寢。」
竹蘭回話道︰「老太太身子無恙,謝四女乃女乃惦記著,方听丫頭稟四女乃女乃轉來,老太太前日得了些上等的燕窩,還請四女乃女乃隨我去去就回。」
周振威蹙眉,沉聲說︰「這何必勞煩玉翹娘子,我隨你走一趟就是。」即欲要站起。
竹蘭忙為難笑道︰「老太太讓四女乃女乃親自去呢。」
玉翹噙笑湊近周振威耳邊,輕說︰「祖母定是有話要于我講,我去去就來便是,你擔的哪門子心呢。」
逐似喜非喜的睨他一眼,到底已是個嬌媚的小婦人,又忒般絕色,于是這一睨,就溜出了幾許風情來。周振威淡笑不語,由著她站起,扭晃腰兒要隨竹蘭走,忍不得捏住她的指尖,見小美娘回首疑惑,他囑咐道︰「如若祖母說的事,娘子為難,就莫應允,等我來定。」
玉翹點頭答應,他這才松開手,任由她一徑去了。
已是戌末亥初,雖清月銀輝,但園子里樹木正值蔥籠,枝條四蔓,竹蘭還是提了一盞燈籠在前側小心照路,嘴里說道︰「四女乃女乃朝光亮處走,前些日,二女乃女乃就在這跌了一跤,手腳都紅腫破皮呢,瞧著就痛的很。」
玉翹心念一動,這可是在自個院落旁,逐不經意的問︰「她也是這個時辰?」
竹蘭想了想,點頭道︰「听紅書說,也就這會兒,她尋來時,二女乃女乃已跌在地上,還朝她撒氣來著。」
兩人說著話,沒會兒即至老太君房中,竹蘭替玉翹打起簾子,邊笑著回話︰「四女乃女乃來了。」
玉翹進得房中,但見老太君坐在榻上,榻前擺著一張葵花式雕漆幾,上放著煙青色描金山水圖案方盤,內擺著青瓷帶蓋茶壺及六個青瓷蓋碗,並兩三盤茶果子。大夫人坐在旁側,正替老太君提壺斟茶。
玉翹上前欲行禮,卻被老太君攔下,只招手讓她坐身前來,玉翹躊躇,大夫人笑道︰「你數日不見,怎生疏了?老祖宗喚你坐,你就听她話就是。」她這才上了榻沿,挨著老太君坐了。
老太君覷眼看她,笑問︰「你可是回去日子久了?」玉翹忙把父親遲歸這話兒又說了一遍。她便不再說什麼,只頜首吃著六安瓜片茶。大夫人又倒一碗茶欲擺玉翹面前,玉翹忙起身雙手捧過,輕笑道︰「大伯母折煞玉翹了,該佷媳孝敬你才是。」
「你莫要理這個糊涂人。」老太君瞥了眼大夫人,冷笑道︰「她教出來的好人,卻是個小騷蹄子,盡知道勾引府里的爺了。」
玉翹抿著唇,不語。大夫人紅漲著臉,羞愧難當,起身至老太君榻沿雙膝跪下,含淚道︰「老祖宗曉得的,瑞珠那丫頭實是媳婦佷女,可憐我弟弟弟媳早亡,瞅著她無處可依,逐收在身邊,平日里幫襯著在府里替我做些雜事,混討口飯吃,只圖有個屋檐遮身,這些年下來,倒未曾出過半點差池。如今出了這事,媳婦用藤條打得她半死,細細拷問,才曉得倒是振寰先引誘的她,還。」她突然瞄了瞄玉翹,支支吾吾起來。
「還什麼,你直說就是。」老太君不耐。大夫人這才硬著頭皮回︰「听瑞珠說,振寰對玉翹也起了齷齪心思。」
老太君陰了臉,叱道︰「你這倒要說個仔細明白,那小蹄子怎會曉得,若說不出個理來,污了振寰名聲,看我怎麼懲她。」
大夫人低聲道︰「瑞珠雖做錯事,卻不是信口雌黃之人!」她有些羞于啟齒,抬頭見玉翹低眉垂眼不吭聲,老太君怒意勃發,臉端威嚴,心中一寒,也顧不得旁了,慌忙說道︰「每每振寰與瑞珠行事時,總得叫玉翹的名兒助興才得趣。這事振威也曉得的,他那日無意撞著他倆行事,該听的不該听的皆听了去。」
「我就說呢,平白無故的,振威怎會將他痛揍一頓,原還有這些溝壑。」老太君又驚又怒,氣得渾身打顫,指著大夫人罵道︰「平日里你在家執事,是個眼瞎的聾子麼?身邊人揣著事總會顯些端倪來,你竟是個死人一般。平日里就曉得扯些個雞毛蒜皮的事斤斤計較。遇著大事就縮個沒影,如此無用無能的,這個府里事你也莫管了,我自會編派旁人來接。」
回頭又看向玉翹道︰「怪不得振威跟我來商量要買宅子搬出去住,我只當是你攛掇的要分家,原要難為你,卻是怪錯人了。」
玉翹眼圈一紅,泫然欲泣,揉著帕子哽咽道︰「祖母也听到了,堂哥做出這般事來,玉翹無辜牽連,想來只覺羞恥,已無顏面見人,曉得的人也就罷了,不曉得的還不知怎麼嚼玉翹的舌根子,怎麼的顛倒黑白呢!」話方罷,早淚珠兒滾落下來,含憂帶怨的,如枝被春雨浸潤的梨花般。
老太君拉過她的手安慰道︰「怪可憐見的,祖母曉得孫媳婦是個品性端良的,你大可放心,誰要敢嚼半個字,定棒責二十再逐出府去。你就好生在這府里陪我這婆子幾年,還住原來的院子,誰也不讓。」
她又看向仍跪在那的大媳婦,啐道︰「那個叫瑞珠的小蹄子斷不能留,明日一早就拉個小廝配出府去。」
大夫人頓時面色蒼白,泣道︰「老祖宗慈悲,按媳婦心意,瑞珠做出此等羞事,也是恨不得將她攆出府去,只是,昨大夫才替她診過,竟有了喜脈!」
此言一出,不止老太君怔住,玉翹也難得動容。大夫人繼續哀求道︰「瑞珠千不好萬不好,肚里總是周家的血脈啊!」
默了默,老太君神情肅然,調頭看向玉翹說道︰「夜已深,孫媳剛從娘家回來,想必疲累的很,快回去好生歇著吧!」
玉翹心如明鏡,曉得她們要單獨議事,即下了榻來,乖覺的又寒暄幾句,自離去不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