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璺回至千雪堂時見楊柳與朱緯較之前熟絡些,大家約好去個雨榭青鳥白鵠舫玩水。
楊柳看到朱璺喜得上前邀她︰「你哥哥說在那里設了曲水宴,一起去看看。」
朱璺悄悄扯扯楊柳的衣袖,笑道︰「你覺得他人品怎樣?」
楊柳紅臉道︰「他是你哥哥,你自然比我清楚。」
「我是我,你是你。到底怎麼樣?」朱璺八卦起來。
楊柳更羞澀了,道︰「這讓我怎麼回答呢。」
「其實這話是我姑姑事先教我說的,這樣吧,你覺得好就不說話算作默認,我好和姑姑交差。」
楊柳果然就睨了一眼朱緯,尷尬地道︰「瞧,她們等得不耐煩了。」
朱璺忍不住一笑,只當她默認了,打趣道︰「你忍受得了我哥哥有屋里人,那個柏玄姑娘,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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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跺跺腳,羞得無地自容︰「七姑娘,你,這些話被人听到了,會被笑話的。」
這個時代哪個男人屋里不收幾房。
在楊柳看來,朱璺這話說出來被人听見會被認作妒婦,作為正妻是不合格的。
話題打住,兩人心照不暄,感情不再陌生。
個雨榭在璃園北面環水而建,與小梨山亭隔水相望。是玩曲水流觴的好去處。
眾人熱鬧而至,一直坐在附近發呆的蔣鈺後悔不迭地再次退避三舍。
士子們飲酒賦詩,在姑娘面前表現得風度翩翩。
大家圍坐在環曲的水邊,朱緯先取過盛好酒的耳杯置于流水上,任其順流,眼楮不時瞄向楊柳的方向,朱孚和朱覓會意一笑,伸出手,攪動著流水,叫那耳杯往楊七姑娘方向流去。楊七姑娘玲瓏剔透的心怎麼不知,礙于眾人的熱情,佯裝未察覺,只听得朱璺大聲笑道︰「停在楊姐姐面前了。楊姐姐快喝了它吧。」
楊柳勉強喝盡,露了一手笛子。
朱緯突然就玩起曲水流素卵和浮絳棗的游戲。
說親蛋和早生貴子的寓意都有,朱緯的心思昭然若揭,就看楊七姑娘吃不吃。
朱緯將煮熟的雞蛋與紅棗依次置于水中,大家賣命地攪著動水流,那兩樣統統停在楊柳面前,楊柳看了快哭出來,「這算什麼?作弊的不算。」
「卵無腳,棗無嘴,若這兩都有嘴有腳,不用大家動手,定往楊姑娘這邊來。我們順水推舟。」趙會強詞奪理地辯解。
說得人哈哈大笑,旁邊的李十三姑娘不甘心被冷落,就作勢擠開朱璺,走到楊柳身邊,勸道︰「一個游戲罷了,別掃了士子們的雅興,快吃了。」
李十三姑娘親自取上來塞給楊柳。
朱緯笑語晏晏看著楊柳吃下說親蛋和早生貴子的棗兒。
曲水宴後,幾位士子在岸上不遠處的亭子里討論著時事,朱覓與朱縱很閑,跑到旁邊斗蛐蛐兒,完全置身事外,連勾搭白鵠舫里的姑娘都沒斗蛐蛐的興致高。
朱孚搖了搖頭,听著朱緯同他理論著要不要撤郡。朱紀在一旁听而不語,目光無意間落在白鵠舫上一位瘦削的姑娘身上,依稀記得她姓李,是表嫂的娘家人。祖母五十五做壽時他見過一次表嫂,眼前的那女子同表嫂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這一位看起來更年輕些,弱柳扶風照影自憐。
朱紀淡笑。
趙會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李十三姑娘。他會意,就听見朱緯回頭已喚了他兩聲︰「士季,你認為呢?」
「撤郡這事非同小可,處理不當,變相減損沛王爺和中山王的俸祿,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依我看皇上問起這事,裝糊涂為妙。」
「我也是這個意思,沒有明確可行的措施,樵郡和中山郡明哲保身才是。」
朱緯听朱紀有力無心地說話,心里反感他,擺了擺手,不耐煩道︰「你心不在焉的,快走,做你自己的事去。」不留情面地打發他。
朱紀心里扎掙一會,面上終不露出慍色,有禮貌地站起,訕訕離開。
朱孚看著他遠去,才淡問︰「子澹兄,快沉不住氣了。撤郡說得簡單,稍有不慎鬧得烏煙瘴氣,不是好玩的。」他說著起身手反剪在背,放眼望向璃園深處。
白鵠舫里,朱璧對楊柳極熱情,問東問西,楊柳尷尬地應下十六日同去白馬寺慶祝準提菩薩聖誕的邀請。
楊柳急于擺月兌她的詢問,回頭望望外面道︰「怎麼不見你七妹呢?」
「楊姐姐問她作什麼,難道楊姐姐喜歡和她說話,不喜歡和我說話?」
楊柳陪笑︰「怎麼會呢。」
偏偏朱璧定要問個牙白口清,楊柳急得無法,同好含糊道︰「好了,好了,我最喜歡你還不行麼。」
話雖說得稱心如意,然而朱璧定要磨纏她半日才允人去叫朱璺。
楊柳心里納罕這個六妹很難纏。
及至朱璺進來時,三個人氣氛尷尬,聊不到三句,以兩姐妹的不歡而散收場。
原來朱璧在楊柳面前字字講根基,講家庭門第,含沙射影地說楊柳家里沒根基,被她哥哥看中是高攀了。朱璺就替楊柳報不平,駁斥她的話︰「這根基不在門庭家世,要在心地品行上講,就像楊姐姐這麼個懷瑾握瑜又知書達理之人,豈是沒根基的人能學來的?」
不知為何,朱璧就一口咬定她變著相罵人。
兩個人差點打起來,楊柳好心勸著拉架,因為不遠處有外男在場,不好丟臉,兩個人都識相互不理睬。楊柳初來乍到的惶惶嘆氣。
楊家這一世徒個虛名,她明白朱璧拉著她說東說西,說的都是高門大戶的富貴,更襯得她寒酸得無處可遁。她想著朝朱璺投去感激的目光。
李十三姑娘撇見亭子里的人望向這邊,她作勢悄悄拉住朱璧走到船頭,勸道︰「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再說楊姐姐是你大哥看中的人,說那些無心之語,難免被有心人曲解了。往後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行事再古怪你避開就是,省得自己吃虧失了身份。」
「想得美,我避開她?以為自己是誰呀,這傻子真中了邪,動不動就斗氣,得想個辦法治治她。」朱璧氣呼呼地坐在船邊。
李十三姑娘就拿起絹子替她扇風消氣。笑語晏晏。
從亭子的角度看,好像兩人親如姐妹似的,看到這一幕,亭里的人不由得打量起和長樂鄉主在一起的李十三姑娘。
她終于逮住一個機會,讓自己成為眾人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