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姑姑唬了一跳,望向宜安。
朱璧見榮姑姑神情如此,誤以為此信對宜安不利,得意地笑道︰「姑姑,連香死前留下這封信,是絕不會冤枉妹妹的,還請姑姑念出來,讓眾人都明白妹妹的真實面目!」
榮姑姑的喉嚨里長了一根刺般,怔怔地望著朱璧說不出話。
郭夫人看這般光景,便催道︰「是啊,索性念出來,別讓眾人誤會有包庇之嫌。」
听了這話,榮姑姑繼而冷哼一聲,「包庇?嫂嫂,我是怕嚇著你。」
一句話令郭夫人心生異樣。
那展開的信紙就像蓄勢待發的利箭,不知道要射向哪一位,人人自危,心驚膽顫地看著金鄉公主手里的信。
「老夫人,還是別念了,寫給宜安的信件,這樣公然念出來,對宜安也是不尊重啊。」榮姑姑為大局著想。
~誰知,丁夫人面色淒然,拭淚道︰「王爺,求你還玉芬母子一個公道啊。」
朱林盯著兩個小孽障,冷笑一聲,呵道︰「快念!今天有南宮將軍和明公子作證,我一定要親手處置凶手!」
朱璧還蒙在鼓里,跟著慫恿道︰「榮姑姑,念出來是為丁夫人著想,也為妹妹洗清冤屈,怎麼能說是不敬呢?」
榮姑姑看了一眼傻長樂,也不知道她怎麼糊涂到這個地步!
老夫人這時側目問郭夫人道︰「你是當家嫡母,這兩個都是你女兒,你說要不要當場念出來?」
郭夫人揪住帕子,額上滲出汗,咬咬牙道︰「念!一定要還丁夫人一個公道。」
她想著連香那丫頭,既然收了五百兩銀子,作偽證,現在尋死,估計是認為壞事做絕,無顏面對宜安吧。
這丫頭雖死但肯收下銀子,這信應該是供詞。
不管人死不死的,只要有供詞,目的達到就行了。
老夫人听了,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榮姑姑淡淡道︰「我念給你听,嫂嫂听清楚了。」
說著從頭念了一遍,眾人都唬住。
沒想到連香是讓大姐長樂亭主逼死的!
郭夫人一心想置宜安死地,沒想到反讓最心疼的嫡女被捉住把柄。
她悔恨交加,眼前一黑,差點從軟榻上栽倒。
「夫人!」陪房吳大娘心疼地穩住郭夫人。
「不,這封信是假的,連香不可能會寫這種信。」朱璧也尖叫道。
「你還敢說!」朱林上前就要給她一個耳光,卻被南宮將軍攔住了,道︰「林兄,這是你們內宅的事,如何處置我不會過問,既然作證,不如先把事情全部查清楚,讓眾人心服口服,怎麼罰,王爺那時再決定也不遲。」
白大娘道︰「王爺,連香丫頭尋死前留下的遺信,十分可信,所有的事情都是長樂亭主一人自導自演,她想借連香之手嫁禍于安亭主,除掉丁夫人的孩子,同時又除掉宜安亭主,長樂亭主處處針對宜安亭主的事,有目共睹,連香也是被長樂亭主逼死的。」
朱璧花容失色,尖叫道︰「你糊說!你這個奴才,膽敢污蔑我,父親,她們合起來害我的,父親為我作主啊。母親,你替我說句話呀。」朱璧跪到郭夫人面前,乞求著。
郭夫人手揪著胸口,一陣心痛,還沒緩過氣來,吞吞吐吐道︰「王爺,我相信長樂是冤枉的。」
白大娘道︰「郭夫人口口聲聲說丁夫人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現在殺死孩子的凶手已經找到,郭夫人卻為了一個殺人凶手狡辯。」
原來這一切都是長樂亭主指使的,長樂亭主這一箭雙雕之計果然絕了。
眾人這才明白,為什麼長樂亭主一直咬著宜安亭主不放,原來早就有預謀了。
郭夫人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臉憋得紫漲,氣喘了一下,吳大娘輕輕拍她的背順順氣。
「如果說長樂有罪,我自然會按家法處置,不過僅憑一個死去的丫頭一面之詞,就說長樂是凶手,未免太牽強了些。」郭夫人竭力穩定內心的波瀾,平靜地說。
「剛剛是誰說的,連香的信是證詞,足以令凶手現身!」朱林怒斥道。
郭夫人懊悔道︰「王爺,丁夫人孩子沒了我比誰都痛心,我也是一時氣急了才這麼說,但是細想想,如果僅憑連香寫的一封信就說誰是凶手,那連香也可以寫丁夫人、寫宜安,甚至寫我,連香是宜安的貼身婢女,而長樂經常與宜安,兩姐妹吵吵鬧鬧著玩是有的,難不保是連香看到了,要替宜安出口氣,故意的污蔑長樂。」
這時郭夫人的厚臉之皮令眾人驚訝至極。
丁夫人不顧身體虛弱冷笑道︰「郭夫人,人證、物證供詞都有,你還要睜眼說瞎說,矢口否認嗎?難道說這件事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是你唆使長樂出來害人的!」
「妹妹,你是知道的,連香與我素來沒說過話,我怎麼會逼死連香呢?」
朱璧這時才想起宜安是她的好妹妹,宜安一定不會公報私仇的。
「樂亭主,如果你沒做,那就是安亭主做的,你覺得是安亭主陷害了丁夫人嗎?」。白大娘這話問得很蹊蹺。
原本朱璧是要宜安幫忙說話的,白大娘這麼一問,她又露出了真實面目,指控道︰「是妹妹,妹妹害我的,連香也是妹妹害死的。」
她的話有些語無倫次了。
宜安原本想如實說連香素日與六姐確實沒有說過話。
這時被六姐指控,話又重新吞回肚子里。
「真是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證據確鑿還敢亂咬人!」丁夫人有氣無力地罵道。
郭夫人心如刀絞,千算萬算不知道算錯了什麼地方,連香死時,她就應該警醒才對。
可是,她怎麼會一時糊涂,反被人拿住?
朱林犀利的目光盯著下跪的朱璧,恨不得千刀萬剮,眼楮里流露出一絲殺機,冷冷道︰「孽障!還不招供!」
朱林已經認定了兩個女兒中,其中有一個是殺死兒子的凶手,不管是誰,都必須為丁夫人的胎兒付出代價!
朱璧這時還想求求母親。
郭夫人卻張口說不出話來,眼望向庶女淡定的面龐,那目光里帶著肯求,期望宜安能幫長樂說句話。
丁夫人的話斷了她的念頭,虛弱的語氣,殺傷力極大︰「宜安,虧得你平時善待下人,要不是長樂嫁禍給你,連我都誤會了,那時郭夫人叫你死,你不得不死!」
「丁夫人,你不要誤導宜安的判斷。」郭夫人雖然心虛,面上仍淡淡的。
「是嗎?我還只當郭夫人又要裝可憐,叫宜安替長樂求情呢,長樂犯的可是殘殺手足的大罪,宜安若是求情,豈不連自己也搭進去了,郭夫人斷然不會這樣做,會替宜安考慮。」丁夫人冷冷道。她深知郭夫人才是幕後凶手。
連香為什麼只供出朱璧,她也不得而知。
這樣也好,處死長樂比處死郭夫人本人更令人痛快。
她就要看看郭夫人喪女是什麼滋味!
郭夫人一口氣沒咽下去,強撐著身子咳嗽了兩聲,面色愈發難堪。
朱璧慌得跪到榮姑姑跟前求道︰「姑姑,替長樂說句話吧,長樂是冤枉的。」
榮姑姑看看大哥朱林的臉色,不敢則聲。
朱璧又跪到老夫人面前央道︰「老夫人,長樂可是您的親嫡孫女,長樂是被連香那丫頭害的,連香那丫頭自己死就好,還要拖長樂下水。長樂實在冤枉。」
老夫人臉色一沉,趙大娘把朱璧拉開。
朱璧忽然看到明康,像是抓住了救星,央道︰「明公子,替您替長樂說幾句話吧。長樂是冤枉的。」
明康于心不忍,提出了幾點質疑道︰「長樂亭主,一介女流,如何能知道薰香和蘭香的聯系,何況只是個姑娘,如何知道這兩樣香能丁夫人滑胎,這件事或許幕後主使另有其人。」
郭夫人緩口氣道︰「明公子所言甚是。」
朱林瞪了郭夫人一眼,冷冷道︰「如果有幕後人,也該露出點珠絲馬跡,但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這個孽障,光憑一點懷疑,並不能洗清孽障的罪過。」
朱林一心一意要拿個凶手開刀,以解喪子之痛。
這時,杜老夫人終于開口了,淡淡道︰「想要知道疑點,就只有驗尸。」
驗尸?!
眾人驚愕地望著杜老夫人,老夫人淡淡道︰「叫仵作過來驗連香那丫頭尸體。」
一陣寒意涌上每個人的心頭。
朱林也吃驚地望著他的母親。
「老夫人,不過一個丫頭,何必大動干戈?」郭夫人有點心虛,淡淡道。
「不瞞各位笑話,我們府上向來寬待下人,這十多年從未出過這種事,一個丫頭雖然身份低賤,但也是人,有父有母,若有冤情,我絕不會讓她含冤的。」老夫人沒有理郭夫人,只望著南宮將軍和明康道。
郭夫人不由得低下頭,心頭也懼怕連香的死與她有干系。
她原本是想除掉丁夫人和宜安後,再殺人滅口的。
不想連香意外落水,連香的死得蹊蹺,這件事一直縈繞在郭夫人心頭。
「連香那丫頭,死就死了,還要連累主子,真應該打入十八層地獄!」朱璧恨恨道,她並不完全知道母親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