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暗示著,朱璧醒悟過來,忙改口道︰「是啊,母親,這個人真得該死,大清早走錯地方,擾了長樂清夢。」
伏在地上的男子大氣不敢出一口,低著頭縮在那里,也不敢狡辯。
昨天他明明躺在街角,忽然被人硬塞進麻袋里,後來人事不知,早上還在迷迷糊糊中,突然被一個驚恐的聲音吼醒,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躺著一個女子。
此刻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丁夫人一臉嘲諷,似笑非笑道︰「這個人可不是我們府里的小廝,老夫人你看清了,分明是外面的男人。」
樂亭主與一個衣著寒酸,長相齷鹺的男人私通。
這真是年度大戲啊,樂亭主是什麼眼光!
朱璧面色一驚。
因為驚恐一直沒看清那男子長什麼樣,昨晚她歡天喜地地回到家,又被個奴才接到這里來,說是母親新招來支給她使喚的丫頭。
因為從前听母親提過要換掉院里的丫頭,加上這間金璧輝煌的屋子確實是榮椒院里的,所以朱璧想也沒想,就信了那個陌生女子的話,趕了幾個時辰的路,身體累倦先休息了。
還以為這一切都是母親的安排,誰知早上起床竟然發現身邊躺著一個熟睡的男子,像見了鬼一樣,失控地喊出聲來。
沒想到這一喊,竟然引來了老夫人!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牙還牙的陰謀。
原本郭夫人的計劃是第一步先毀掉庶女的清白,沒想到毀掉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郭夫人一個不穩跌坐在旁邊的榻上。
「老夫人,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是有人故意放他進來的。」朱璧心生恐懼急急辯解,面色通紅,眾婢女圍觀著實在是太恥辱了。
「你們都先出去!」老夫人呵著那閑雜人等,圍觀的婢女們惶惶散去,誰也不敢發聲。
郭夫人的嘴唇在顫抖,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瞥了一眼庶女,見那庶女還裝模作樣也顯然也很吃驚的樣子,仿佛這一切她也沒想到似的,郭夫人氣火攻心,手心生汗,緊緊地攥著拳頭。
又不經意地瞥見笑容如花,神采飛揚的丁夫人,心立刻揪成一團,面上抽搐。
怎麼會,變成這樣?
長樂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竟然絲毫不知!
想到這里,郭夫人不由得生氣︰「長樂,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朱璧一頭霧水︰「不是母親說老夫人答應了,昨晚接長樂回家的嗎?」。
這時,郭夫人才明白被人算計了。
老夫人面色沉沉的,道︰「本想你在水月庵靜思多日,已悔過,誰知道你竟然回家第一天,就做出這種丑事!」
丁夫人不忘補上一刀︰「是啊,你母親生病,接你回家聊以寬慰,你怎麼能趁母親生病時與外面的男子私通呢?」
眾人吃驚,雖然是事實,誰也不敢說出私通二字。
丁夫人卻風輕雲淡地就把朱璧犯的事講出來了。
本朝等級森嚴,嫡庶不通婚,何況堂堂的沛王嫡女與外面一個流浪漢私通,這是何等大罪,不光通奸者要被處死,連帶著生母在人前,也抬不起頭做人。
陳大娘是郭夫人的陪房老人,是看著樂亭主長大的。
她眼看著郭夫人正氣得發抖,忙忙撲到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您不要听丁夫人的片面之詞,樂亭主昨晚不是住這里的。是安亭主住在這里呀,如果說私通,是安亭主啊,樂亭主一夜都陪著夫人的。」
朱璺見陳大娘往她身上潑髒水,心里暗驚,難道這一切都是設計要陷害她的不成!
「老夫人,昨晚郭夫人本想讓安亭主侍奉左右,可是安亭主非說,怕擾了夫人休息,一定要住在這麼偏僻的廂房,夫人知她孝順,才把這麼好的房間給安亭主住啊,誰能想到安亭主故意住這麼遠,是想和男人私會呢。」陳大娘恨不得安亭主的罪過早早坐實。
老夫人面色更加陰沉,道︰「把這婦人的舌頭割下來,竟敢當著我的面口出髒言。」
陳大娘一驚,又叩道︰「老夫人,婢婦說的句句屬實啊,是安亭主和這個男人私通,要不然她為何要一個人住在這里呢。樂亭主是被她陷害的。」
朱璧在一旁附和著︰「是妹妹要和人私通,陷害我啊。」
經過陳大娘一番糊攪,不知情的都會誤會朱璺了,好在老夫人根本不相信這個狗奴才的話。
這時,丁夫人在一旁說的話足以讓陳大娘下地獄。
丁夫人笑道︰「陳婆子,你不知道嗎?安亭主昨晚一夜都和老夫人在一起啊。」
「啊?」陳大娘跌坐在地,仿佛掉進了十八層地獄,失神地看著老夫人的眼楮異常的冷酷,眼里閃現出一絲殺機。
郭夫人這時突然吼道︰「宜安,你怎麼能騙母親呢?」
朱璺淡淡道︰「母親,這話不知從何說起?」
郭夫人眼冒金星,不甘心被人整治道︰「昨晚母親好意把這屋子留給你住,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跑到老夫人面前?還有你明知道這屋子里有個男人,怎麼能讓你六姐住在這里?」
郭夫人氣急亂了方寸,沒留意到自己話里的問題。
「當家的,你知道這屋里有男人,怎麼能讓宜安住進來?」老夫人淡淡地問。
郭夫人面色煞白道︰「兒媳不知道啊,這男人可能就是宜安的相好,老夫人叫宜安過去,這男人一時等著她,才留下來的。宜安做這種事,必然是瞞著我的,我又怎能知情。」
郭夫人做夢都希望是宜安和男子私通,刻意地忽略掉眾人所見。
朱璺看著郭夫人,只覺得她很可憐,並沒有和郭夫人狡辯。
事實擺在眼前,不是她幾句話就能抹黑的。
老夫人淡淡的,當然更不可能信她的話。
昨晚宜安陪著她解乏,又說了些朱璧之事,丁夫人也在場,照郭夫人的話,朱璧住進來,發現了宜安的相好,又怎能與之共處一夜?
「天下有你這樣當母親的嗎?嫡女通奸,還要拉個庶女來墊背的,咳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老夫人還健朗著呢,嫂嫂也不該這麼糊弄老夫人。」丁夫人咳嗽一聲,陰陽怪氣道。
郭夫人面紅耳赤,看著一眼老夫人,不敢再說什麼。
宜安這時也道︰「母親昨晚讓我住這里,沒有半刻工夫,因為丁夫人叫我過去了趟,我和丁夫人一起去了老夫人那里,這點老夫人和丁夫人都可以作證,至于為什麼沒有和母親說一聲,也是听說了母親和大姐在正房相見,不忍打擾之故。」
朗月昨晚接她時確實是這麼說的,朱璺只是驚訝于郭夫人完全不知朱璧回府一事。
這都是丁夫人一個人悄悄去辦的,在老夫人那里說,是要給郭夫人一個驚喜。
果然這個驚喜太大了!
讓郭夫人有些承受不住啊!
但是老夫人對丁夫人不計前嫌,接長樂回家這件事上,心里十分歡喜。
誰想到長樂第一天就做出這種事,不僅如此,這三個可惡的串通一氣,顛倒黑白,把髒火潑到可憐的庶女身上。
長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呢。
老夫人睜大雙眼打量著她,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樣子。
「老夫人,樂亭主竟然回來第一天就這樣,膽子這麼大,怕不是一天兩天了,或許在水月庵——」
丁夫人故意不說下去,讓人聯想。
是啊,水月庵位于西郊,長樂在那里明里說懺悔,沒有家人在身邊。
誰知道她在里面干了些什麼?
能在母親生病時與男子私會,那麼之前在庵里又不知私會了多少次了。
老夫人眼里閃出殺機,絕不能因為她玷污了沛王府的臉面。
朱璧心里一緊,驚恐至極,不敢看老夫人,嚇哭了道︰「老夫人,一定要相信孫女啊,孫女是清白的,怎麼敢做出和男人私通的事。」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我可是听說了,亭主在水月庵調戲過小尼姑,說什麼——」丁夫人一副尷尬模樣,竟不好意思說了。
老夫人吃驚道︰「說什麼?」
丁夫人這才緩緩道︰「說‘小尼姑姿色頗佳為何不還俗,給沛王爺當妾,一年半載生個兒子,就可以升她當貴妾了,比在這破廟里要享福。’」
幾天前,朱璧見水月庵里有個姿色頗佳的尼姑,那尼姑本身凡心已動,她有意說這些,希望那尼姑還俗後能為她和郭夫人所用,借尼姑的姿色擠掉丁夫人。
不過是說了一些暗示之語,雖沒有丁夫人說的這麼露骨,意思大致一樣。
沒想到,這種話竟然傳到丁夫人耳朵里、
當時,只有她和李太撥給她服侍的小尼姑。
三個人說的話,怎麼就傳開了?
那兩個尼姑里怕有一個是丁夫人的人,想到這里郭夫人的面色也突然沉下去。
老夫人勃然大怒,簡直是無法無天了,嫡孫女是何居心?
招惹尼姑是要倒大霉的!
「你倒是全替你父親想好了,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會自己作主了。」老夫人冷冷一笑,寥寥數語,像無數把利箭穿向朱璧。
她渾身一顫,瞪了一眼丁夫人,哭訴道︰「丁姨娘陷害我,長樂從沒說過這些話,丁姨娘自己沒了孩子受刺激,遷怒長樂,老夫人,我可是您的嫡孫女兒,老夫人,您千萬別信她的話。」
「我陷害你?樂亭主真是講笑話了,眾人都看到你床上爬出一個男人,難不成是我們逼著你和男人睡到一張床上?你有手有腳的,又是在你母親的院子里,難不成,我還逼著你母親一起,讓你和男人共處一夜?」丁夫人振振有詞。
朱璧的氣焰完全被她壓下去了。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哪里好,樂亭主竟看得像寶貝似的!」末了,丁夫人還不忘數落一句。
一直伏地縮成烏龜的男子戰戰兢兢,听著這些有頭臉的夫人們責備和恥笑聲。
老夫人對朱璧已經失望至極,看了眼那個男子,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樣子,不耐煩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祖母,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呀,他誤闖房間,是大大的不敬,祖母應該替長樂出口氣,殺了他!」
听到老夫人要問那個男人的名字,朱璧一臉驚恐。
她根本就不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只想立馬殺死他。
老夫人問他名字,難道要把她送到那個男人嗎?
她急急打斷老夫人的問話。
男子突然听到要殺自己,慌得求饒道︰「老夫人饒命啊,小的是東街的小林子,自小無父無母,在街頭乞討,昨晚——」
「你要認真想好了再說,如果有半句謊話,小心你的狗命!」郭夫人淡淡地說,字字千斤重。
丁夫人也道︰「是啊,你要說實話,昨晚是不是和長樂亭主在一起?」
小林子平日最好的是吃完就曬太陽捉身上的虱子,沒有想到,現在自己身上干干淨淨的,又換了一套衣服,完全不像個乞丐了。
現在說他是個乞丐,只怕眾人不信,但是昨晚的事他實在想不起來。
兩位夫人旁敲側擊,嚇得他不知道怎麼說。
最上面穿著絳色流雲吉祥牡丹華服的老夫人淡淡道︰「你昨晚都干了什麼?見了什麼全部如實說出來。」
「昨晚,小林子被一群人捆走,並沒有看清是誰綁架小的,然後,小的昏昏渾渾睡過去,再沒有醒來,直到早,突然發現自己在亭主房間里。」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昨晚是和亭主在一塊?」丁夫人只抓住重點笑問。
「這——」男子不敢開口,他自知配不上沛王嫡女,更不敢說私通,這件事他可是真是個冤大頭啊。
「丁夫人,你是何居心!他的話疑點重重,既然昏睡過去什麼都不知情,又怎能知道他是不是一夜都在這里。」郭夫人迫不及待地要撇清長樂與那男子的關系,「老夫人,這分明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長樂呀,這個人的話再清楚不過了,昨晚,他是被人綁架來的。」
「樂亭主是什麼身份,誰敢陷害她呀,這男人自己都講不清和樂亭主私通的事,分明是被人抓了正著,做賊心虛!」丁夫人冷嘲熱諷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