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的話讓謝夫人感覺不自在,好像她已經知道了自己與郭夫人達成的交易。
謝夫人尷尬地朝丁夫人投來警惕的目光,「是很想救我那個女兒呀。」
提起女兒,謝夫人掩飾不住的激動。
丁夫人睨了一眼,笑道︰「你的女兒平日里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居然以細作的身份抓起來,簡直是荒唐,連我听說了這件事,都覺得是那個劉大人在整你們謝家。」
謝夫人何嘗不知!
可是劉大人收到了一張以謝雲名字發出去的情報,那字跡與謝雲相仿,連大儒都鑒定了是謝雲的字,謝夫人無力回天,只得找郭夫人求求她的胞兄幫忙。
「字跡什麼的,可以造假,夫人,你家謝雲是被人害了。我听說是因為劉芳幫助長樂亭主對付宜安鄉主,不想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然後劉大人只好捉軟柿子捏,拿無關緊要的謝雲來替劉芳報仇。」
謝夫人心里咯 一下,這件事她居然不知道!
謝雲沒有告訴她。
謝夫人臉色變了︰「你這是听誰說的?」
「夫人不會不知道吧。」丁夫人故作驚訝,然後想了想,「是了,你的女兒不敢告訴你,這件事當然是我兒子說的。那日鳳洲圍場劉芳死得很慘的,居說被他自家的人誤殺,當時長樂亭主和宜安鄉主都在。」
謝夫人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她吃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丁夫人又道︰「劉芳死得冤,但是你的女兒也冤啊,就算劉大人動怒,也不該遷怒到你的女兒身上,我听說長樂亭主與她們先前走得很勤快,這件事的主謀人會不會是——」
丁夫人故意不說下去。
謝夫人已默默地念了一句︰「長樂亭主。」
「可惜啊好人不長命,壞人卻逍遙法外。」
「丁夫人也相信我的雲兒是被利用,成為替死鬼?」
丁夫人同情道︰「當然嘍,我在沛王府這麼多年,還看不清門道嗎。這件事的確與你的雲兒無關,但是你女兒想救出來,沒有證據表明她的清白,最後的下場估計會很難看。這也是我好心好意過來和你說的緣故。」
謝夫人怔住,心里莫名的難過,道︰「可憐我的雲兒在受牢獄之苦。」
丁夫人淡淡道︰「我們老夫人先前還提過,阿雲懂事乖巧呢,若不是今天這麼鬧,我本來還想趁老夫人心情好,在老夫人面前說幾句好話,把謝雲放出來,誰知被你這麼一攪局,我再說估計也沒戲了。」
謝夫人疑︰「我與你素昧平生,丁夫人為何要幫我?」
「夫人啊,不是所有的人想幫你,都想在你這里得到什麼好處。我也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兒子呢,將心比心,怎麼不明白你的痛楚,都是做父母的人,何苦和孩子過不去呢。」
謝夫人突然對丁夫人另眼相看,丁夫人的話說進了她的心坎里。
她臉色難堪道︰「老夫人說我們謝雲的好話?」
「是啊,印象還頗深呢,若不是我們世子與楊家的對眼,我還想和老夫人推薦謝雲呢。可惜了。現在事情鬧成這個地步,老夫人正在氣頭上。」
丁夫人說著語氣一頓,又笑道︰「我們家宜安雖然是庶出,但是,是皇上親封的鄉主,官里賜了五百戶食邑,不說別的,單從食邑上比,嫡女也不如啊。日後她的婚事,估計南宮府的大將軍還會插手呢,夫人你方才對老夫人說的,還有,你那個兒子的話若是傳到外面去,大將軍出征歸來,會不會找你算賬呢?您別忘了宜安鄉主不僅皇上器重,大將軍也器重得很,大將軍可是她的再生父母啊。」
謝夫人一愣,隨即看向丁夫人,焦慮道︰「我也是氣昏頭了。是蘇兒自己說的,我只當他說的是實話。」
丁夫人笑道︰「謝蘇公子也是受人調唆,夫人反被利用,無非是想救你的雲兒,其實你何必急病亂投醫,我去和老夫人說聲,憑著老夫人對雲兒的好感,放雲兒出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丁夫人話語輕松,謝夫人听了,忙問︰「丁夫人,你要是能把我的雲兒救出來,日後你有什麼難處,我也會幫你。」
丁夫人笑了笑,「不急,本來今兒要說的,但是方才的事攪得老夫人還氣憤著呢,等老夫人的氣消了,我就替你說。少則兩日,多則半月,老夫人的氣自然就消了。」
謝夫人听了,哪里還坐得住,謝雲在牢里一日,她就不安一日。
謝夫人擦著眼淚,道︰「都是我發了急,才縱容了蘇兒,這件事我去向老夫人道歉去,希望老夫人今日就能把雲兒放出來。」
「這有點難啊,你現在過去,老夫人見了你只會生氣,更別提為你女兒求情了。」丁夫人面露難色地分析一通,然後又勉為其難道,「這樣吧,你把那個謝蘇看好,別出現在老夫人眼前,我一會去和老夫人說說,看看這兩天能不能把謝雲放出來。」
謝夫人遲疑道︰「丁夫人你為何這麼幫我呢?」
「咳,我不是已經說了,純粹是對你家的雲兒有好感。」丁夫人說著,又故意笑,「我的長子紀兒與你的雲兒相仿,我看著雲兒真喜歡得很呢。」
謝夫人一愣,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看中了謝雲做她的長媳?
雖然丁夫人名義上與郭夫人同等地位,都是平妻,但是沛王府最終襲爵的是長子朱緯,丁夫人的孩子再厲害充其量比庶出的高那麼一點罷了。
而她的謝雲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從地位上看,朱紀還配不上。
丁夫人笑道︰「謝夫人,別想多了,我只是看在你們雲兒可愛的份上,才好心好意地幫你,不像有的人和你談交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說著睨了一眼滿臉錯愕的謝夫人。
謝氏听了微微地松口氣︰「那我,先謝謝你了。」
「放心吧,你那個庶子的事也處理好,再讓老夫人發現他在眼前晃,我可不能保證老夫人會遷怒到你的女兒身上。我走了,這件事你只裝作不知情,早則明日,你等著雲兒回來吧。」
丁夫人說著起身,輕輕拍拍她的肩,表示自己的關切。
謝夫人對這位丁夫人好感陡然上升。
先前因為和郭夫人走得近,幫著郭夫人埋汰丁夫人,今日接觸後發現這丁夫人深明大義,比郭夫人好講話,也不難纏。
老夫人正讓朗月跟著姑娘去和姑娘公子們登高,丁夫人走進來把事情都稟明清楚,但是沒說是自己向老夫人求情的事。
其實老夫人原本就想幫謝雲。
老夫人听了她稟明的一切,道︰「難得你說服了她,但願那個謝蘇不要再出來丟人現眼。謝雲的事明日我派個人去太傅那里說一聲。」
「老夫人,這謝夫人一日不見謝雲,就以淚洗面呢,不如一會就派人送信過去,明日謝雲就放出來。」丁夫人勸道。
老夫人蹙眉︰「那也急不到這一時半刻,大過節的,去找人辦事,也太敗壞人家的興吧,明日早上我會派人去送信,不出意料的話,下午謝氏阿雲就可以放出來。」
丁夫人笑道︰「老夫人辦事十拿十穩,我有什麼急的,都是為人父母,只是感同深受罷了。」說著回頭望望左右,「說了這麼久,怎麼不見宜安呢?」
「我讓她出去爬山了,這孩子運氣差了些。總是遇上些麻煩。」老夫人說著嘆了口氣。
丁夫人笑道︰「現在有老夫人護著,宜安的運氣正在慢慢地好起來呀。」
「也虧她自己機靈,我也只能幫襯幫襯。」老夫人說著又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
朱璺才到山腰,朗月看看四周,道︰「一個人也沒有,估計都爬到山頂了。」
話音未落,石頭背後傳來響亮的聲音︰「我在這里。」
朱璺與朗月面面相覷,然後就看見明康從山石後面站起身,露出了他那如玉的面龐。
朗月警惕地盯著明康不說話。
朱璺先擠笑,尷尬地啟口︰「你怎麼沒上去?」
雖然這不是今日第一次見明康,但是現在是她們再次在無人打擾時踫面。
明康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在等你一起上山。」
听到他直接的話語,朱璺睫毛微扇,目光微垂,鎮定道︰「公子不是開玩笑吧,你怎麼就知道我會過來呢?」
「我相信老夫人會讓你過來的。」
明康的話再次讓朱璺心悸。
老夫人讓她過來,難道是有別的用意?
「謝蘇的事,別放在心上,我只相信你。」明康再次淡定地笑道。
他的笑像陽光般溫暖。
朱璺抬眸道︰「多謝公子。」
「一起上山吧。」明康笑笑,望望被茂林遮擋的山頂,漫不經心地道。
朱璺圓臉微紅,自從和親一事與明康冷淡了後,鳳洲圍場上也沒有再多說幾句話,她與明康之間似乎就相忘于江湖,但是今日明康突然又像無事一樣,好像兩個人是久違的老朋友。
明康已上了兩個台階,轉身見她沒有跟上來,就伸出手,道︰「要不要我扶你?」
朗月忙插嘴道︰「還是奴婢扶著姑娘吧。」
明康淡笑,轉身又朝上面走去。
看著他身著玉色的寬袍,背影如玉山般偉岸,朱璺暗嘆,真是個千年難得一見的謫仙啊。
放眼現代的明星,沒有一個能媲美明康。
她跟著上了台階,二人一前一後慢慢地上山,一陣沉默中只听到山澗的鳥鳴。
明康沒有再回頭,但是站在台階上似乎是累了駐足休息,擦著額上的汗。
這時朱璺跟上來,明康一邊擦汗一邊笑道︰「累不累?」
他的笑容真好看,花見花開,人見人愛,看著他就會面紅心跳。
朱璺扭過頭去,淡淡道︰「不累。」
「宜安,為何不敢看我?」偏偏明康問了這一句。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過頭,直視著他明亮的眸子︰「是公子生得過美。宜安自慚形穢。」
「你是皇上親封的鄉主,還有什麼自慚形穢的地方?」明康淡淡地反問。
朱璺道︰「在公子的眼里,這些身外之物,沒有能讓人炫耀的地方吧。宜安有自知知明。」
明康眸子更亮,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他贊賞地道︰「你是第一個不在乎身外之物的女子。」
「其實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有很多,不只我一個。」朱璺謙虛道。
明康從腰間解下水囊︰「要不要喝水?」
說話時確實口渴了,朗月正要阻止,誰知姑娘已經道了聲謝,接了過來,淡淡地喝了一口,還給明康。
朗月就看著明康緊接著也喝過姑娘剛剛沾過嘴的瓶口,心里忿忿不平,姑娘是主公的。
不是他這樣酸酸的文人能企及的。
她眼里略帶氣憤。
明康看在眼里,笑道︰「怎麼感覺你身邊的婢子對我有意見呢?」
朱璺笑道︰「怎麼可能?我們府里的丫頭都喜歡你,人人都稱贊你有神仙之姿,只要你去了我們府里,就會成為焦點。」
明康笑笑,道︰「走吧,他們估計已經上了山頂。」
「嗯。」
這個時候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兩個人依舊一前一後地上山。
明康的身影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自帶一種恬靜的光環。
朱璺抬眸看他的身影就想起一句詩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朱璺望著明康,差點出神。
直到朗月在旁邊輕輕地催了她兩聲,她才緊跟著前面人的步伐。
朗月暗自擔心,照這個樣子,很容易出事。
如果事情真發展到了無法逆轉的地步,依主公的性子,姑娘身邊所有的人都不得安生吧。
長痛不如短痛,她絕不能猶豫,絕不能忍心看著明明不會有好結局的兩個人走到一起。
早早地掐滅那根火苗對大家都有好處,也能保明康不死。
朗月想著情緒上有些低落,盡管天氣很好,鳥語花香,陽光明媚,但依然不能讓她開心起來。
山頂的白馬寺,主持是個同耄耋老者,精神依然矍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