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姐姐不追求這些,那也就是說不討厭?」朱璺笑問。
說了這麼多,朱璺只給了她一個風輕雲淡的笑,袁四卻一如繼往地繃著臉,沒有原諒她的這些想法。
楊柳嘆了口氣︰「是啊,錢財地位權勢本是身外之物,活在自在才好。」
「那楊姐姐現在活得不自在嗎?」。朱璺又問道。
楊柳搖搖頭︰「也說不是不自在,只在是終身大事上多少有些難過。自己作不了主。」
「那如果撤銷了與我大哥的婚事,楊姐姐還自在嗎?」。
楊柳微怔,道︰「宜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朱璺點頭笑道︰「當然知道,站在楊姐姐的立場上,宜安感同深受啊。」
袁四姑娘在桌下的腿悄悄地踢了她一下,示意她別亂說。
朱璺若無其事地繼續道<︰「那樣的話,楊姐姐可還自在了?」
楊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是自然。若沒有這樁婚事,我還會像從前那樣開心,可是,宜安,你會幫我嗎?」。
「我幫你同我大哥說說。這幾****靜等著我的消息。」朱璺淡笑,「我大哥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會好好跟他說,讓他主動放棄這門婚事。不過——」
說到這里朱璺一頓。
楊柳緊張道︰「不過什麼?」
袁四姑娘生氣道︰「宜安,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你以為這樣做是在幫柳兒嗎?你其實在害她。」
朱璺淡笑︰「袁姐姐別擔心。我當然是在幫楊姐姐了。」
她說著望向楊柳,話鋒一轉,「不過你保證,就算選擇那位寒士,也要等你的大哥點頭,才可以下嫁。除些之外,他說什麼都必須告訴你大哥,一字不漏。」
楊柳有點吃驚,也有點懊惱,一字不漏地把心上人的話告訴大哥,她怎麼說得出口。
她吃驚地看了一眼朱璺,一時啞口無言。
此時袁四姑娘也明白了朱璺的良苦用心,就在旁邊若無所思地贊同道︰「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柳兒,你可以考慮考慮。」
見楊柳沒有吱聲,袁四催促道︰「柳兒,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宜安已經答應你幫你說服世子,你也沒有與那個人斷關系,只不過要把他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大哥,這對你有什麼損失?頂多,宜安的用心,是想讓你把自己的快樂與你大哥分享吧。」
朱璺抿唇不語,靜靜地等著她回復。
楊柳一陣難過。
她心緒不寧地看著一眼宜安,見宜安也定定地看著她,在等著她說話。
說實話,宜安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只不過提出這一點點小小的請求,她不是那種得寸進尺的人,會在這個時候與朱璺討價還價。
而且那樣做,也太逼人了。
她又不敷衍朋友。
畢竟朱璺是真心為她著想。
楊柳垂下去的視線再次抬起來,看了看她,道︰「宜安,你真得要幫我?」
「是啊,楊姐姐也說過了,不討厭現在的生活,只不過因為與我大哥的婚事惹得你不自在,既有這樣,我就勸勸大哥主動放手,還你一個自在。」
「但是,那個人與你的事,除非你大哥點頭才行。在你大哥沒有點頭之前,我更希望楊姐姐一直不變地享受著現在這樣平平淡淡的日子。」
楊柳輕輕地咬了咬唇。
她實在沒有辦法把那個人所說的話一股腦兒地告訴大哥,若是大哥知道了那些混賬話,要氣個半死。
想到這個,楊柳有點難為情。
她好像做得過分了。
明知道大哥都不能听的話,為何她甘之如飴。
只因為世子沒有說過這些混賬話?
世子只會像個生疏的人一樣待她,好像待個陌生的客人。
而那個人,卻盡會揀好听的話說給她听,且句句都是對她的愛慕,然而卻不能像世子那樣正大光明地給名份,只是希望她能跟著他遠走高飛。
走,又能往哪里走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世子會受得了這口氣?
所以不聲不響地離開,絕不可行,稍有不慎會連累到自己的家人,而那個人家徒四壁,孤兒寡母的,一起離開,干淨利落,自然沒有可擔心的親人。
楊柳想著想著,忽悟出宜安的良苦用心。
她眼里酸澀,抬眸道︰「宜安,我答應你。」
朱璺長松一口氣︰「楊姐姐,那就這麼說定了。」
楊柳汗顏。
她真得想不到朱璺會這麼幫她,不僅遂她的心意,還擔心她受騙,一定要她把心上的人的一言一行都說給大哥听,讓大哥做評判。
她的大哥是真心為她好的,不摻雜任何的私利。
不像她的堂叔堂嬸,夾雜著升官發財的利益計較。
三個人在包廂里用過膳,天也漸漸黑了,敞開的窗子外面,廣場上的蓮花燈亮起來了。
廣場上人頭攢動。
南宮昭的征蜀的事跡傳揚得更開,不時地听到樓下有人在贊嘆著。
朱璺終于答應了幫助楊柳。
楊柳現在的心情暢快,很自在。
她竟然先提議道︰「我們去廣場上走走吧。」
袁四姑娘和朱璺附和著陪同她一起去廣場上散心。
就在這時,人群里一陣騷動,三個人循聲望去,看見不遠處的牆角聚集了很多人,其間還充斥著陣陣驚心的抽鞭聲,這個聲音在熱鬧的夜市里顯得格外刺耳。
她們撥過人群時,只見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正舉著馬鞭狠狠地抽著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狼狽不堪地低著頭,蓬頭垢面,身形枯瘦,咬著牙忍受著鞭子。
唇齒之間已經咬出了血痕,同她身上的鞭痕一樣的觸目驚心。
責打她的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還有不停地罵著,打著。
圍觀的路人沒有一個敢上前拉架的,因為大家都以為是兩口子在爭執。
朱璺仔細地看了看那個婦人,估計三十多歲,飽經風霜的樣子。臉色病怏怏的好像很疲憊。
那婦人的余光突然看到了朱璺這里,像被雷電劈了般大驚失色。
站在朱璺旁邊的朗月眸子微微眯起,這個婦人竟然是她找了好幾天沒找到的房婆子!
自從上次從吳郡接回後,起初這個瘋婆子還老老實實,很守規矩,可是後來竟然在她一時疏忽大意下逃月兌了!
為此,姑娘去鳳洲圍場的那幾日,她沒少花工夫找這個女人,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朗月突然找了個借口離開一步。
她找個無人的地方,發了信號彈,然後就有兩上蒙面人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面前。
交待了房婆子的事後,蒙面人在不遠處緊緊地盯著那群圍觀的人,等著恰當的時機下手。
朗月趕回來了,正好听見朱璺在問旁邊的人︰「那個女子是誰?」
「是這個男人的婆娘,听說神智有點不清,不知道又做了什麼壞事,惹得她男人又在打她。」圍觀的一個大娘搖頭道,「其實這些都是借口,還不是為這個女人下不了蛋。哎,真是個可憐人,也不知道腦子壞掉後,被多少人害成這樣,一個孩子都生不出。要是能生孩子,什麼都好說,誰還打她。」
听了這話,朱璺看了一眼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
那個男人頤指氣使地罵著。
周圍的看客里也有興風作浪的,自己是女人還瞧不起女人的下賤種子,在七嘴八舌。
「這個瘋婆子,簡直像個鬼。丑死了。」
「是啊,都這副德性了,還讓她生孩子,有得生不得養,幸虧生不了。」
「一無所用的女人,還不如跳河去死。」
「生不出孩子,留下她只能吃喝,傳宗接代都做不了,還活現世干什麼?」
「真沒見過這種慘女人呢。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
周圍的人都被這件事吸引過來。
好好的看花燈變成了看人。
那個女人瑟縮成一團,渾身又髒又是血跡,沒有一塊干淨的地方。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爛爛的,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害怕的東西,比鞭子落下重重地抽在她身上還要恐怖。
她往後退,試圖拉開與朱璺這邊的距離。
「這瘋婆子好像很害怕我們。」袁四姑娘漫不經心地道,「要不要救她?」
楊柳也看向朱璺。
兩個人都在等著她回答。
朱璺凝了那瘋子幾眼,搖搖頭︰「你永遠也救不完這些人。隨緣自適吧。」
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作古的人,包括她自己。
歷史不可更改。
這個女人的命運,就是如此。
一個個救,她沒有那麼多工夫,也沒有那麼多精力。
就在這時,人群里突然想起了一個聲音︰「住手!」
另一個男子突然跑過來,那男人撥過人群,走至瘋婆子身邊,拉住她︰「大姐,大姐。我是二弟。」
路人听了,嘖嘖道︰「瘋婆子還有個長相還可以的弟弟呢。」
「是啊,怎麼從沒听說過她還有個弟弟。」
拿鞭的男人也吃驚道︰「混賬,你是什麼東西,敢冒充我婆娘的兄弟。」
自稱是二弟的男人站起身怒道︰「你拐賣人口,還敢狡辯。你說我大姐是你的婆娘,請問你們的婚約在哪?你們辦酒席時誰去見證,把那些人都叫出來!」
男人一愣。怒意如洪水猛獸一般來得匆匆,他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敢自稱二弟,插手我們夫妻的事。她生不了孩子,還不能被打了?你算什麼東西這麼不要臉,要攀親?」
「就憑我是她二弟。你敢拐賣人口,走,我帶你去見官!」
執鞭的男人囂張的氣焰收斂了,道︰「你假冒親戚,我還沒說讓人見官,竟然惡人先告狀!」
仗義執言的男人大家都不認識。
不過他阻止男人繼續打女人,大部分人都是支持他的。
有的道︰「听他這麼說,也不知道這瘋婆子是不是被拐來的。」
「是啊。不管這個男人是不是親弟弟,至少還護著瘋女人,再這麼打下去,遲早要打死的。」
「快休手吧。再打下去,就真得要去見官了。」
听眾人這麼說,執鞭的男人一度囂張的氣焰此刻都拋之腦後。
他恨恨地看向那個多管閑事的男人︰「有本事你就一直護著,看我回去不打死她。」
「誰說我大姐要跟你回去了?」那男人生氣道,「你拐賣人口的事我還沒同你追究。」
作惡的男人訝然。
牆倒眾人推。原本風向一直偏向他的路人此刻紛紛轉了態度,都支持起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男人見「程咬金」生得體形魁梧,斗不過,再加上瘋婆子不會下蛋,他也不想再要這個女人,就拿著鞭子灰溜溜地離開。
瘋婆子喃喃自語些什麼,只是聲音太低,朱璺沒有听清。
自稱二弟的男人扶起那個瘋婆子,然後朝眾人道了擾就領著那女人離開。
女人在看到朗月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想離開,現在忽有人領著她走,她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走了沒兩步,還特意地回頭望望朗月,有沒有跟上來抓她。
就在瘋婆子路過去的剎那,朱璺听清瘋婆子的話︰「我女兒是公主,公主要嫁給名士啦。」
朱璺心里打了個寒顫。
公主,名士?
這瘋婆子竟然說她的女兒是公主。
旁邊的路人恥笑道︰「真是瘋子啊,竟然敢說公主是她的女兒,這話要被公主听到,還不割了她的舌頭。」
「這可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話,這瘋子的女兒是公主了。哈哈。」
「還作夢嫁給大名士,瘋婆子是在說明康嗎?」。
「八九不離十。」又一個路人笑道,「她在做白日夢呢。生不出孩子,想孩子想瘋了。」
這麼說大家都相信了。
瘋女人心甘情願地隨那個自稱是二弟的男人離開,大家就沒有懷疑他們之間的關系。
等那兩個走了後,朱璺看了眼朗月,沒有說話。
她觀察了好幾次,這個瘋婆子對朗月好像挺用心的,害怕至極。
袁四姑娘見人都散開,就道︰「咱們也走吧。」
朱璺沒想插手救那個瘋女人讓袁四有點有吃驚,還好那女人的二弟過來解救了她。
袁四姑娘不相信朱璺是見死不救的人,她應該有什麼理由。可是是什麼理由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