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夕,沛王府的馬車在沛王爺與朱緯、朱紀和朱縱的護送下順利地上路了。
中山王的封地與沛王的封地中間隔了河內郡。
南宮昭的老家。
朱璺只想著馬車能早早地路過去,千萬千萬別在河內郡踫上南宮昭。
一直禁足的郭夫人終于有了松口氣的機會,她叫朱璧和她同坐一輛馬車,丁夫人與朱璺坐了一輛,兩輛馬車一前一後,中間的是杜老太妃與五公主。後面的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大娘擠了一車,最後面的兩輛馬車里坐的都是婢女,還有老夫人挑的禮物及各位主子的換洗衣物等。
每輛馬車的前面趕馬車的地方除了馬車夫也坐了一個婢女。
馬車隊伍浩浩蕩蕩地朝中山王的封地駛去。
他們在天黑之前抵達了中山王府,期間路過河內郡沒有歇過,初次來到這紅楓滿地的異鄉,大家都不禁被這景致吸引。
老夫人道︰「婚禮在明晚,明日白天我們抽個空出來逛逛。」
榮姑姑笑道︰「老夫人若有興致,我們大家都可以沾光了。」
正說著,中山王朱孚同夫人出門迎接,後來還跟著即將要當新郎的朱覓。
朱孚著人配合著沛王爺,把馬車上的箱籠一個個卸下來,烏壓壓的一群人和箱籠擋在中山王的府門前,里外不通。
站在外面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大家都對沛王爺的兩個水靈靈的姑娘極感興趣。
只見這兩位姑娘穿著時新襖裙,一個氣質月兌俗如空谷幽蘭,一個乍一看如牡丹,再一看如盛開的,紅菊。頭上戴的發飾,大家都沒見過,再看看她們手腕上套的,是水頭最好的翡翠鐲子。
中山王府的下人們又比較著沛王爺身邊那一群婢子和小廝,衣裳料子不在她們之下,大家不由得對沛王府慎重起來。
原本以為杜老太妃與沛王爺不來的原因,有可能是沛王家的落寞,想不到初次見到沛王爺的一眾人等,粉碎了下人們之間盛傳的衰敗謠言。
看她們的穿著打扮,就是從京都繁庶之地來的!
因為杜老太妃是被邀請來作主證婚人,即使落寞,中山王府的下人們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中山王府治理有方,下人們辦事認真,一絲不苟,府里的規矩比沛王府還甚,老夫人來的這兩日里,發現這些下人們都已經習慣了行事的規矩,即便中山王夫人閑散一月,府里的事情還是照舊行事不誤。
中山王夫人個性溫婉,看起來不像個厲害角色,但她厲害就厲害在會很察言觀色,王府的下人們都擁戴她,背後不服的少之又少。
她同樣出自河西大族郭家。
雖然與郭夫人不是真同宗,但因為她的父親曾與郭夫人的爺爺,就是郭太後的父親攀過親,將自己的一支並在郭家一支之下,連了宗,所以她視郭夫人為堂姑姑。
郭太後為堂姑女乃女乃。
中山王夫人為眾人預備了接風洗塵的美酒佳肴,杜老夫人吃了幾口飯,因長途勞累吃不下去,想要喝口淡湯時,郭氏就笑道︰「老夫人一路奔波,現在沒什麼胃口吧,孫媳婦特意備了木瓜炖煮的小米粥,比做湯的手法還繁復些,老夫人要不要先嘗嘗。」
郭夫人想要毛巾拭手時,沒等郭夫人開口,郭氏就笑道︰「來人拿一塊溫熱的毛巾給堂姑姑。」
老夫人心里對她的機靈反應頗為滿意。
郭夫人也喜出望外。
這位小郭氏簡直神了,把人的心思都揣摩透了。
「房間一個月前就收拾好了,被褥也是全新的,還有老夫人愛吃的京都名點,也差人準備了不少,就等著您過來。終于把您盼過來了。」郭氏笑道。
郭夫人問道︰「蔣家的嫁妝可送來了?」
大家都听說過蔣家要給蔣全姑娘出一百零八擔的嫁妝,級別和郡主差不多,不知道真不真。
五公主與丁夫人也極為好奇。
朱璧更好奇。
自從蔣家遇上麻煩後,蔣全姑娘就不常來見她,她身邊也只有個李惠姑可以說話,李惠姑又不是正兒八經的名門望族出身,和李惠姑接觸多了,朱璧嫌掉價。
所以與李惠姑漸漸地有些疏遠。
中山王夫人郭氏笑道︰「都放在後罩房里,整整七十二擔。其有中一百零八套的嫁妝瓷。東西都是好東西,不過可不像傳聞中那麼多。」
郭夫人好像松了口氣似的。
蔣全姑娘的嫁妝縮水了一小半,日後她的長樂出嫁,在嫁妝上就不會被比下去。
郭夫人笑笑,「不是說一百零八擔嗎?難不成我听錯了,是一百零八套瓷?」
郭氏道︰「堂姑姑沒听錯。原本是打算這麼多,但是您想現在太尉被皇叔盯著,避風聲都來不及呢,哪還敢搞這麼多嫁妝。」
「真是好借口。」朱璧樂了,「湊不出來就湊不出來,估計這些就是蔣家的家底了。」
郭氏笑笑不語。
幾個婢女簇擁著喜氣洋洋的朱覓走了進來。
他看見祖女乃女乃,就快步迎了上來,撢直衣襟,恭恭敬敬地作揖︰「祖女乃女乃,可把您給盼來了。覓兒就等著您呢。兩個月沒見,祖女乃女乃越來越顯年輕了。」
朱覓雖然不常相伴在身邊,但也是杜老太妃最親的嫡孫子之一。較之年輕尚幼就不得不襲爵當家的朱孚的不苟言笑,朱覓就顯得活潑多了。
這也因為他有個好大哥的緣故。
雖然中山王這邊沒有了長輩扶持,但是沛王爺時常過來照料,指點,所以中山王府的日子過得有聲有色。
老夫人笑道︰「覓兒等的可不是我這把老骨頭,是你的新娘子才是。」
听到老夫人的打趣,大家失笑。
榮姑姑道︰「覓兒現在這嘴巴越來越甜了,就像名字蜜兒沾了蜜似的。難道是知道老夫人帶了稀罕的寶貝過來。」
「什麼寶貝?」朱覓的眼楮發亮。
榮姑姑笑道︰「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媳婦的。」
朱覓想了想,道︰「那我也想看看。」
老夫人叫侍喜把那個預備好的匣子取來送給朱覓,沒等老夫人說打開看看,朱覓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紫檀木的蓋子,是杜老太妃傳給媳婦的鐲子。
有了這個,就表示老夫人對入門的新媳婦的肯定。
中山王夫人就有這個,但因為意義重大,她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了。
朱覓也知道這鐲子的份量,雞血石打造的鐲子紅透透的,就像艷麗的紅霞,朱覓叫人小心翼翼地收好。
老夫人問道︰「覓兒叫了誰陪同接親?明早幾時出發?多少人跟著?」
「就讓緯堂兄和我舅舅一同去。」
朱覓的舅舅就是郭氏的哥哥郭德,他後來過繼給冥婚的平原公主與文昭甄太皇太後的佷孫甄黃,封平原侯,現掌管著宿衛禁軍,與南宮師在一處共事。
正說著,女乃娘牽著剛睡醒的少主子過來請安。
老夫人看到萌萌的曾孫子,心化了一般,抱到膝上,郭氏擔心孩子壓壞老夫人的膝蓋,叫琪哥下來。
老夫人搖搖手,笑道︰「琪哥長得真皮實,今年有六歲了吧?可識字了?」
老夫人本來問的是郭氏,萬萬想不到琪哥不怕生,慢條斯理地回答她的問題︰「曾祖女乃女乃,過了生日我就七歲了,我背詩經。老先生教得好,琪哥喜歡老先生。」
女乃聲女乃氣的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榮姑姑已經叫人拿了長命金鎖過來,還有四季的衣裳虎頭帽子、風車泥人皮球等各色東西,林林總總的一整箱子。
郭氏眉眼笑眯成一條線,叫琪哥快謝謝祖女乃女乃的疼愛。
琪哥很乖,有模有樣地站起來,然後恭恭敬敬地像個小大人似的跪謝,老夫人看得喜歡不得了,把琪哥攬進懷里,對著琪哥的娘道︰「難為你把琪哥教得這麼好啊。」
郭氏也很自豪,笑道︰「琪哥有老夫人疼愛,也是琪哥的福氣。」
「琪哥可入塾了?」榮姑姑問道。
難得琪哥這麼懂事,和她的衛兒簡直天壤之別,榮姑姑就想多打听打听郭氏的育子方法。
郭氏笑道︰「還沒呢,不過請了本郡有名望的大儒,教著識字。衛兒與我們琪哥年紀相仿吧。他請了哪位先生?」
「還是宮里出來的蔡先生。」榮姑姑道,「也沒有入塾呢。不過你的琪兒比我的衛兒要懂事多了。」
郭氏謙遜道︰「我上次見了衛兒,覺得衛兒長得很秀氣也很有靈氣,說話也很禮貌,五公主謙虛了。」
郭氏說著,看見朱璧有些不自在,好像不太喜歡听長輩們嘮叨,她們坐著也是無聊,就忙笑道︰「長樂你和宜安先去沐浴吧。熱澡水都備好了,你們洗完澡就回房歇著。」
朱璧求之不得,拿眼看向她的母親郭夫人。
郭夫人道︰「去吧。」
朱璧松了口氣,喜之不禁地離開了。
朱璺也跟著走出來。
中山王府她是第一次來,覺得這里的地比京都要平實開闊,沿途所見河流甚少。
中山王府的下人穿著簇新,但顏色都很樸素,一個上了年紀有些見識的婢婦笑道︰「兩位姑娘請隨我來。」
朱璺認得這個婢婦,她是中山王夫人的陪房,在主子面前有些薄面。
朱璺道︰「沐浴也得一個一個來,就讓我六姐先去沐浴吧,我在這里隨處走走,等好了你再來叫我也不遲。」
婢婦笑道︰「也可。那麼長樂亭主請隨婢婦先前往澡房。」
朱璧沒有搭理朱璺,她先洗是天經地義的,難不成還要等著庶女洗完才輪得到她。
中山王家的婢女們看到院子里桂花樹下的的朱璺時,都不由得多瞧一眼,被謫仙一般的明康捧上天的至真至善的宜安就是她。
常年沒走出過封地的婢女們此刻都注意著朱璺。
心里嘆服著明康的眼光,這朱璺真如明康所言,是她們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了。
她那個嫡姐和她站在一塊,明顯就被比下去。
榮姑姑的婢婦牽著李衛來了,牽著李衛的婢婦是女乃娘。
女乃娘看見朱璺,先上前道︰「七姑娘,可看見你榮姑姑了?少主子剛醒來,就想見他的娘。」
朱璺回過頭指了指正廳的方向︰「都在那里呢。衛兒有伴了。堂嬸的孩子琪哥聰明乖巧,兩個人能玩到一塊。」
李衛也才六七歲光景,自然不太懂大人的話,不過听說有伴,他喜出望外,道︰「七姑姑,說的是女孩還是男孩?長得漂亮嗎?好不好看?我只喜歡漂亮的,丑的不要。」
朱璺忍不住失笑,輕刮著他的小鼻子,道︰「和你一樣是個小男子漢。你可以和他投壺啊。」
听說是男的,不是女孩,李衛轉動著滴溜溜的大眼楮,嘟著嘴道︰「我才不要和他玩呢。」
女乃娘無奈地笑道︰「和尚書大人簡直一個模子出來的。」
女乃娘接著對朱璺道︰「我先帶少主子過去了。」
「嗯。」朱璺點點頭。
轉身時發現中山王府里很多婢子正朝她望來,估計是沒有見過她,多看一眼吧。
朱璧的澡洗得很慢,與其在這里等著,不如找一處雅致的地方先坐會。
朱璺不知不覺地走到另一處院子門口,紅楓樹下,一個婢女正背對著她坐在那里暗自垂淚。
朱璺好奇地走過去,站在她背後探過頭看了看,只見那婢子不僅無聲抽泣,而且還在一針一線地縫著羊絨襪子。
朱璺走至那婢子面前︰「你哭什麼?」
突出冒出一個國色天香的仙女,婢女懵住,淚水還掛在臉上,及至反應過來,忙拭干淚,道︰「奴婢沒有。」
「是不是襪子針腳縫錯了?但也不要哭,你替誰縫的襪子,我去告訴那人饒恕你就是了。」
婢子手握著襪子很緊張。
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什麼來頭,但是她知道今日覓二公子的祖女乃女乃要過來,想必就是京都沛王爺家的姑娘。
婢女已經顧不得傷心了,忙道︰「姑娘不用擔心奴婢,奴婢只是,只是覺得舍不得。」
至于舍不得什麼,她沒有說,一臉懵逼的樣子叫人心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