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不敢怠慢郭夫人,但是她又不敢作主,因為這上面還有老夫人壓著,郭氏嘆了口氣,道︰「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她說著目光落在杜老太妃身上。
老夫人在丁夫人與榮姑姑的扶持下,在這里站了很久,就是想看看,事情發展的地步。
榮姑姑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南宮昭,想了想,就提出了另一種可能,道︰「宜安好像不大可能吧,我好像是听見宜安在呼救,再說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光線暗,長樂,你是不是看錯了?」
朱璧原以為榮姑姑是站她這邊的,至少從前榮姑姑明里暗里都幫過她不少,她相信這次榮姑姑至少會持中立的態度,可是榮姑姑的卻毫無理由地替朱璺說話。
她當然不知道,榮姑姑是看在南宮昭就在眼前,故意地表現自己的好心,以博得南宮昭的好印象,為日後作長遠的打算。
榮姑姑認為,如果她沒看錯的話,朝廷的黨爭最後南宮家會取勝。
至于原因嘛,還是因為皇叔黨里的李晏那廝,那個人的性情她了如指掌,成不了大器,有他在皇叔那邊,可想而知,最後的下場會是什麼樣子。
朱璧不惜以苦肉計跳下池塘時,就篤定,沒有人能替朱璺洗清罪過。
畢竟這院子里只有她們。
結香和朗月的話不足為信。
朱璧看了一眼榮姑姑,心里微恙,榮姑姑不相信她的話。
她眨眨眼楮,無辜道︰「榮姑姑,方才只有我和七妹在這里。」
「就算只有你們兩個人在這里,也說明不了是宜安推你的啊。」榮姑姑淡淡地駁道,沒有因為朱璧的話而對朱璺心生懷疑,「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別的原因才導致你落水的?再說,長樂,你應該知道的,謀殺是大罪,宜安又沒有動機害你。」
「可是榮姑姑,明明只有我和她,我不可能自己無緣無故地掉水里啊。」朱璧想著,眼圈一紅,好像受了委屈還不能說明真相似的。
郭夫人忙撫著她的後背,對五公主道,「我相信長樂的說的話,長東是唯一的嫡女,平日倍受恩寵,有人嫉妒,這就是動機。再說,長樂是我們王府的吉星,她怎麼會無端地落水?」
中山王夫人郭氏左右為難,忙問救人的小廝,南宮昭的隨從,「你救人的時候可看到什麼?」
「回夫人,小的來救,是因為听到了宜安鄉主呼救,等趕到這里時,就已經發現長樂亭主掉水里了。」
「除了宜安鄉主可看到別人了?」郭氏又問道。
隨從看一眼自己的主子,南宮昭,然後道︰「小的只看見宜安鄉主在呼救,她的兩個婢子在想辦法救人。」
郭氏急于想把這件事與中山王府撇清關系,若所思道︰「這麼說來,當時只有長樂亭主與宜安鄉主在場,沒有其他的見證人。這件事,還是讓亦兆尹處理比較好,畢竟長樂亭主說被人推下水的,宜安鄉主又是清白的,只能說是有人想要謀害長樂亭主嫁贓于宜安鄉主,幕後的凶手心思歹毒啊。若不揪出來,對長樂亭主和宜安鄉主都不是好事。」
郭氏說著就沖向自己的心月復張劉氏,道︰「你派個人把這件事報給京兆尹。」
長樂亭主被人推落入水,只有宜安鄉主一個人在場,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要是讓京兆尹處理的話,無論如何對宜安鄉主不利。
榮姑姑在這件事上表現得很積極,她連忙笑著阻止張劉氏,道︰「慢著。」
榮姑姑說著看向朱璧,勸道︰「長樂,不管怎樣,這件事虛驚一場,你雖然落了水但也被救上來了,不如听榮姑姑一句勸,今日是你覓二堂哥的大喜之日,我看大事化小,我們回去時私下里解決,等你堂哥的喜事過了再說。」
私下解決,等你堂哥的喜事過了?
朱璧眨眨眼楮,略激動抽動著鼻子,道︰「榮姑姑,你在長樂眼里是最公正不過的,為什麼你會包庇七妹呢?你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如果不是昭叔叔的隨從救了我,長樂就,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但是剛才,這隨從說了是因為宜安鄉主呼救才來的呀,這說明宜安是救你的人。」丁夫人立馬提出異議。
郭夫人立馬指著丁夫人的臉罵︰「不是你親生的你自然是恨不得我們長樂死,包庇凶手不說,還處處指責我們長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派了人故意來謀害長樂。」
「喲,你睜大眼看清楚。我一直跟著老夫人在新人房里,真是謝天謝地,幸虧沒像宜安一樣路過這里,要不然連我也被你們反咬一口,自己不小心掉水里,還怪人!怪人不說,還想借機害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說出來,都比這個嚴重得多!」丁夫人也不甘示弱,音量提大,超過了郭夫人剛才說話的聲音。
郭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眼看著兩個人要鬧下去,朱璺緩緩開口道︰「長樂亭主,你哪只眼楮看到我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掉水里的,跟我有什麼關系?如果不是我路過呼救,昭叔叔他們也可能及時地趕過來救你,不是我的話,你就真得死了,你不感謝我一聲,還污蔑我!」
「宜安,如果你是不小心把你六姐推下水的,然後心虛呼救,情有可原,母親頂多責備你幾句,但若是你圖謀不軌,偏偏又咬死不承認,這和謀殺並無不同,母親也只好請人代為淨門戶了。」郭夫人大義凜然地道。
在一旁沒有開口的南宮昭微蹙眉頭地盯著郭夫人。
正如宜安所言,這對母女的心結越來越緊,慢慢地到了解不開的地步。
他再看看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的朱璺,然後皺著眉頭看著被郭夫人攬在懷里打著冷顫著的朱璧。
方才朱璺說那封信是郭夫人作假想要謀害她,就是讓他看清郭夫人對她的敵意,他雖然早已知曉,可是並沒有下定決心采取行動,對付郭夫人。
後宅的事就是這樣,為了雞毛蒜皮吵吵鬧鬧的。但是現在郭夫人面對郭氏說請京兆尹,卻表現得十分贊同的樣子,完全沒有替宜安考慮後果,南宮昭不得不慎重。
朱璧激動地道,「七妹因為自己是庶出的,生母卑賤,處處不如我,嫉妒生恨,想要置我死地,奪取老夫人、榮姑姑和母親對我的寵愛,這不是動機是什麼?七妹雖然被抬舉為鄉主,級別高于我,可是她的身份就是低微,只要我在,她就永遠只是個庶出的,永遠出不了頭,你們說她怎麼甘心?」
杜老夫人皺眉,呵道︰「長樂,別說了。」
「老夫人,我說的都是事實,為何不能說?而且明家的人向母親提親時,一直要提的是我,母親,我沒說錯吧,七妹想要跟當姐姐的爭奪明公子,明家因為她地位卑賤,不同意。一直希望是我,七妹急于求成,就想鏟除眼中釘,好讓明家別無選擇,那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嫁給明公子,我沒說錯吧七妹?」朱璧口惹懸河。
郭氏忽然听到了這件事,就像听一出戲似的,她看看左右,發現大家的反應,若有所思,好像朱璧說的是實情。
起初南宮昭並未放在心上,及至後來朱璧提到了明康,他才不由得回過頭看宜安的反應。
朱璺的表情很淡,淡得連她附近的空氣都好稀薄。
金鄉公主又緩緩地說道︰「長樂,榮姑姑待你怎樣,你是知道的,听榮姑姑的一聲勸,這一次,算榮姑姑央求你,落水的事,誰也不願意看到,事情到此為止。好不好?」
「如果宜安真得想害你,她怎麼可能再呼救呢?」
朱璧很生氣,趁人不注意時,輕輕地扯了扯她母親的衣角,郭夫人就開口道︰「五公主說得不無道理,這更證明了這個小庶女的陰險狡詐。如果我的長樂被淹死了,她可以逃離現場,死無對證;若是長樂命大活了下來,她也可以拿呼救當作借口,為自己洗清嫌疑,這和賊喊捉賊的把戲有什麼區別?」
郭夫人說著一記眼光落向旁邊的郭氏,「麻煩你去請京兆尹吧。這件事不查個水落石出,我們長樂日後再遇上類似的陰謀怎麼辦?」
郭氏為難地看向杜老夫人,見老夫人緊繃著臉,郭氏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問︰「老夫人,還請不請京兆尹呢?」
真得讓京兆尹過來,郭氏不怎麼情願。一來打攪了小叔子的婚禮,二來,對宜安鄉主的名聲不好。無論宜安鄉主最後有沒有嫌疑,別人都會揣測她有謀害嫡姐的心思。
日後哪個好人家還敢要這樣的妒婦!
老夫人冷冷地盯著郭夫人。
郭夫人雖然心虛,但是這件事上,她沒有做錯,正是如此,郭夫人才理直氣壯,明知道老夫人不同意她的辦法,還敢與老夫人敲竹杠。
郭氏見老夫人一直沒有說話,就錯會老夫人的意思,開口讓婢女張劉氏去即將去叫京兆尹。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我就是目擊證人!」
聲音帶著磁性,清冽華貴的氣質,令所有人為之一震。
所有人的目光都沖南宮昭望去。
只見一直沒有說話的南宮昭逆光而站,所有人看不清他此時沉冷的面色。
但是他一旦發話,那話語擲地有聲,狠狠地敲擊著每個人的心。
朱璧臉色驚變,帶著不解,禮貌地道︰「昭叔叔,你怎麼?」
本來是她想問,昭叔叔,你怎麼作偽證,可是作偽證三個字沒有說出口時,她突然間想起來她不能確定南宮昭到底有沒有在場。
也許他就在走廊的暗處看著煙花呢。
原本想用煙花吸引眾人來的,如果朱璺沒有及時呼救,別人看到煙花也會跑過來救她,可是也有可能看煙花時發現了她的心機。
回應朱璧的是一陣沉默。
郭氏松了口氣,有了證人就好辦,就可以與中山王府撇清關系了。
郭氏問道︰「昭將軍,您是說,方才看到了這里的情形?」
南宮昭依然沒回答。
方才突然其來的作證的話語,大家已經將信將疑,現在南宮昭又不說話,大家就不禁不懷疑南宮昭是出于人情考慮,故意拖延找京兆尹的時間。
「昭將軍,您剛剛說了什麼?」
「昭將軍,我知道你對我的七女非常關心,但是庶出的扶不上台面,因為嫉妒就想害她的嫡姐,這件事若饒了她,日後對長樂的人身安全又會產生一種威脅啊。」
幾個人都忍不住勸說南宮昭,希望他不要作偽證。
南宮昭反剪著手,漠然地站在廊檐下,靜靜地听著大家的話,好像大家說的話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緊急時刻,出現了一根救命稻草,朱璺轉過頭看向南宮昭,忍不住道︰「昭叔叔,您願意為我作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雖然南宮昭的臉色她看不清,但是感覺到昭叔叔微微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朱璺看著南宮昭,見他仍然沒有說話,就嘆了口氣,原本她也沒指望過南宮昭能幫助自己,畢竟朱璧落水時,南宮昭不在現場。
現在說在現場,有種作偽證的感覺。
可是這分明就是朱璧的詭計,她不能束手就擒。
南宮昭緩緩走了過來,慢慢地靠近了朱璺,隨著他走到亮光處,所有人都看清了他冷漠的臉色,光線淡淡地襯得他面部的輪廓更加深邃。
「昭叔叔」朱璺不確定南宮昭是否要幫她說話,心虛地喊了他一聲。
如果南宮昭開口,那麼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提出置疑,連老夫人都要給面子,皇叔都不敢動的人誰敢不敬?
南宮昭轉而站到她身旁。微微靠前,他的身形高大,就像老鷹護小雞似的給了後面的人安全感。
朱璺看向南宮昭的背影,淡淡的光灑在他的後肩上,好像在發光似的。
後宅的紛爭他原不想插手,可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為了宜安,他又不得不同這些婦人說話,他好像很不情願似的,不想開口卻又不得不開口,道︰「不是宜安推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