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露園,斜暉晚照。
緋紅的霞光鍍滿天際,雲鬢下,小巧白皙的耳朵染了霞光,瓖嵌在耳珠上的琉璃耳釘也折射出微微紅光,耀得奪人眼球。
君繹嘴角漾著笑意,饒有興致地看著月初的耳廓。後者則愣著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陛下可知宣武將軍?」稍後,月初斟酌地開口問道。
君繹深幽的眼眸驟然一閃,溫聲道︰「宣武將軍一生心系天下,護國安民。朕怎會不知?」
月初微僵,赫然發現自己問了一個極蠢的問題。緩緩垂下頭來,她低聲道︰「臣太蠢了,陛下怎麼會不知宣武將軍。」要知道宣武將軍也是當今陛下的姑父。
「杭卿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問朕?」支頤想了想,君繹開口問道。
月初一愣,不可思議地看著君繹。
「朕猜的。」看著月初那副表情,君繹淡笑解釋道。
「陛下猜得可真準……」頭微低,長睫掩簾,看不清月初的表情。她喃喃著,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道︰「陛下,當年宣武將軍戰歿于風沙谷,假制先皇詔令的是何人?」
「假制先皇詔令?」君繹怔了怔,看向月初,幽靜的眼底泛起一絲波瀾。
「陛下難道不知宣武將軍是被設計,逼入風沙谷才戰歿的嗎?」。
眼睫一顫,君繹平靜道︰「朕知道。」目光轉向池面,他繼續道︰「那詔令並非是假制的,確是先皇親手所書。」
「先皇為何要怎麼做?」幾乎是君繹話落的下一刻,月初月兌口而出問道,臉色寫滿急切之色。
君繹一臉詫異看著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閔卿好想也不知道此事……」他答非所問。
月初眉輕蹙,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閔朔。此刻她想弄清的不是為何當初閔朔對她說那詔令是假的,而是為何先皇要下這種詔令。
接下來君繹卻沒有開口而是看了看郭庵道︰「郭公公宮里的老人了,此事還是他來說吧。」說完他神色憂戚望著落日不語。
郭庵聞言朝君繹禮了禮身,隨即對月初道︰「當時宣武將軍出征沒多久,便有奸細向二黨告密,隨後宮中發生政變,陛下與小尚將軍分別被挾持,先帝無法只能用那一紙詔書換得陛下和小尚將軍的安全。」
月初一震,頭緩緩地低了下來,雙肩不由暗暗聳動著,像是極力在壓抑著某種情緒一般。
郭庵面色沉重,沒能繼續往下說,只能輕聲提醒道︰「杭大人,外頭還有人。」
不遠處十來個伺候的宮人都眼睜睜地看著花亭,月初自然是不會表露太多情緒以免遭疑。
「尚將軍……知道此事嗎?」。稍許,壓制住情緒的月初輕聲問道。
君繹的黑眸瞬間凝上了一層薄冰,郭庵停了些許,點頭道︰「應該是知道的。」
「郭公公可否再告知一些當時的細節?」月初繼續細聲問道。此時她已然平靜許多,木著一張臉看不清喜怒。
郭庵猶豫些許,而後輕嘆一口氣,開始娓娓說起︰「當時老奴跟在先帝身邊伺候,夜里突然有暗線傳來消息,說是小尚將軍不見了,還未來得及招人去尋小尚將軍,又有巡衛來報東宮被蕭儒長的羽衛圍住。先帝一時大震,之後蘇誼前來覲見先帝,二人密談,不久先帝便妥協寫下詔書。」
說此他分別睇了一眼君繹和月初,見二人神色木然,便低頭繼續道︰「詔書頒下後,羽衛很快就退了兵,第二日也在小尚將軍的房內發現他,再後來傳來宣武將軍戰歿的消息,先帝就此一蹶不振,臨終前交代老奴好好照顧陛下。」
听完話,月初和君繹都默不作聲。日已落,天色昏暗了起來。「陛下,該是該移駕了。」郭庵再次出聲提醒道。
君繹點了點頭,看向月初道︰「杭卿就先退下吧,朕再坐一坐。」
月初頷首,隨後退出花亭,由最開始的小黃公公一路引向福興宮。青黛也被君繹支回月華宮。一時亭內只余他與郭庵主僕二人。
「陛下為何不想告訴杭大人羅英草之事?」一側郭庵突然開口問道。
君繹將釣竿置于一側,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袍道︰「你沒發現杭卿喜歡尚英嗎?」。
郭庵登時一驚,回想剛剛月初的神態反應,隨後神色黯了黯,低首道︰「還是陛下明察秋毫,這樣杭大人還是不知道為好。」
君繹點了點頭,轉眸看向不遠處的宮人道︰「今夜讓雲嬪侍夜吧,否則母後那怕是要起疑心了。」
「是。」
「青黛那邊,讓她將今日來打探消息的嬪妃報給宸妃,然後讓宸妃到皇後那邊走一趟,會有人幫我們解決的。」
「是。」
戌時,福興宮賜宴。
絲竹舞樂,靡音繞梁,一派歌舞升平。君繹居于上座,繼續扮演著病弱平庸的皇帝形象。座下的王公大臣們飲宴談笑,不時有人對月初客套幾句。
「沈大人,好像不太高興?」席上月初能明顯感覺到沈牧言的沉默寡言。
沈牧言聞言,朝月初禮了禮身。「杭大人。」
「怎麼?和雲湘吵架了?」二人私下交好,月初忍不住揶揄兩句。
沒想到她這麼一說,沈牧言面色更是煩悶了起來,「雲湘她……明日要啟程要去馮州一趟。」
月初一愣,「我怎麼沒听她提起?怎麼突然要去馮州?」
「昨日剛剛得到的消息,她馮州的師姐傳信來安陽,莫大夫病重,要她回馮州看望一下師父。」沈牧言喪著臉說道。
「莫大夫?」月初微訝恍然記起雲湘曾說過她是千燈谷的弟子。
千燈谷,又稱千燈書院。因書院坐落于馮州一處山谷內而獲名。與大褚境內學文習武的眾書院不同,這是一個以學醫為主的書院。因第一代谷主曾救治過高祖皇帝而被朝廷嘉獎設立書院,濟世救人。
「既是看望恩師,你又為何這般喪著臉?」月初詫異地看著他這般消沉面孔,覺得有些不對勁。
「因為她說此去,估計沒那麼快回來,怕是要一年半載了。」沈牧言登時面上一赧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