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長,您在看什麼?」徐玫故作沒有發現,小心開口詢問。
洪光道長平淡地道︰「小姑娘長在徐家,竟然不認識洋文?這上面的花紋,是洋文字符。只可惜,卻並不是已知的幾種洋文。若有更多此類文字,本尊定能夠推演其中之意。」
他微微搖頭。
不是洋文。
徐玫知道,西洋人也有好幾種文字,雖然組成單字的方式並不一樣,但最基本的字符,卻都是與眼下這方鼎的花紋差不多的。
而這位仿佛神仙一般的道長,卻也不認識。
字符有排列組合,絕頂聰明之人,是能夠憑靠推演來判斷一種文字的機構和意義。
洪光道長智慧卓絕是不錯,但正如他所說,這些字符太少了。少到不足以支持推演成功。
徐玫抿了抿唇,眼中不禁有些失望︰「上.+du.面寫的會有徐師的來歷去處麼」
洪光道長都無法辨認,她更沒有成功的可能。
除非是找到解密的關鍵鑰匙。就像那些密信暗號所用一樣。一但有了關鍵的工具,一切就會迎刃而解。
或許,徐家的核心傳承之中,會有這把關鍵鑰匙!
徐玫不相信,徐師既然在大夏留下了後人,會不留下任何交代!
這麼念頭一出,徐玫心頭又猛然一凜——
她都自然而然地這麼想了,眼前這位洪光道長,定然也會生出同樣的想法!
那麼,他再次重來徐家的目的,怕就在此處了!
「或許更有關于《浮世經》的真相。」洪光道長淡淡地道。
徐玫沉默,不知該如何接話。
洪光道長也沒有理會她,接下來伸手將那方鼎一寸寸地檢查著。徐玫看著他將那沉重無比的方鼎拿在手上如同小兒玩具一般輕松地玩弄著,心頭已經從駭然到麻木,只能默默觀看,無法言語。
洪光道長檢查完了方鼎,似乎沒有更多的發現,只得放棄。隨即,他回到石室門邊,順著四面牆壁的順序,一一查看過去。徐玫跟著他看,他依舊毫不在意。
他看的很快。
每一件物品,每一個書冊,徐玫尚未看出大概名堂,他便已經看罷放下,拿起下一件了。而且,牆壁,架子,墩台等等,所有的東西,他都仿佛隨手動作一般地敲了敲,應當是在檢查,有沒有更隱秘的暗格之類。
洪光道長這樣的人,一般是不出手的。
徐玫跟在他身後默默地想︰他既然用上了手,就說明,這里的一切機關暗格,怕都逃不月兌他的檢查吧。
只是十分可惜的是,他的確找出了幾個暗格,也從暗格之中發現了一些什麼,卻都不是他想要找到的東西……雖然徐玫其實並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麼。
最後再回到了石室門前,回望滿是柔光,洪光道長露出少許的惋惜之色。徐玫能夠看到,他仿佛有一些悵然的感傷,只有少許,也只存在了一瞬,便又恢復了仙風道骨,不再流連,邁步上了台階,向上走去。
徐玫跟著走出了石室,目光在石制的門上看了看。但只是一眼之間,她根本找不到如何關閉石門的方法。
她總不能去提醒洪光道長回來關門。
這里,她只怕下次還會來。為了下次來的時候不會找不到進來的機關,徐玫遲疑了一下,就放任石門洞開著,邁步向上朝外走去。
她順利地上完了台階走出了那道狹窄的門,邁入余蔭堂的正堂,大麥小麥和何小武依舊好好地躺著,小紅依舊沒回來,但眼前卻再也沒有洪光道長的身影。
徐玫禁不住心頭一慌。
他去了哪兒?
她顧不上去琢磨如何將暗門關上,心頭一動,連忙向東邊偏房徐老爺子曾經起居安寢的地方跑了過去——
洪光道長既然來了余蔭堂,總要將所有的地方看一遍吧?
果然。
徐玫又看到了一襲青白道袍的洪光道長。
他正站從牆壁上拿下一副畫軸在觀看。
那副畫軸上畫的,是一位宮裝女子,眉目間與徐夫人十分相似,但氣質是一種格外清雅的高貴,姣美如月如玉。不似徐夫人,骨子里的高貴卻以平淡從容為外表,不必表現出凌厲,就足以讓人心存敬畏,不敢輕忽。
畫中之人,應該是霞光公主。
這位公主,前面十幾年都居于深宮,而後下嫁姑蘇徐氏,聲名僅僅被人傳頌過一瞬,就又隱藏在了徐家鎮這一片高宅之中,再次被世人遺忘了。
如今,許多人還能夠記起當年徐氏家主續弦娶了公主,但卻已經很少有人能明確地說出,霞光公主的封號了。
這幅畫……居然沒有被徐夫人給收走嗎?
或者說,是這位洪光道長從隱蔽之處找到的?
但這畫最多不過幾十年,上面應當不會有洪光道長想要的東西。
徐玫默默想著,輕移腳步,又走到了洪光道長身邊。反正,他也能容著她,並不趕她離開。
洪光道長看了幾眼,正要放下,卻突然抬頭,看向的門外。
徐玫以為他是在看自己,腳步不禁一頓,但再一看,卻又不是。
難道,終于有人發現了余蔭堂的不妥,過來查看了?
徐玫心中驚疑,跟著向外看去。
足足過了幾個呼吸之後,徐玫才終于察覺到了有人到來。只有一個人,從正室過來,像是在暗門那邊耽擱了幾個呼吸之間,而後才出現在了寢室門口。
是徐夫人。
徐玫看到熟悉的身影,心神不禁就要放松,卻又猛然一提——
洪光道長會不會對徐夫人不利!
她年紀小,任誰也不會知道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能知道什麼家族秘辛。但徐夫人卻是徐氏家主!她是這個家族的掌權人,自然也知道徐家的所有秘密!
洪光道長來徐家找尋什麼,沒有比直接問徐夫人更外方便得到答案了!
「原來是你來了。」洪光道長面上沒有任何驚訝,更不會有任何驚慌之色,神色坦然如同在自家一般,朝著站在門口發現了他的徐夫人淡淡點頭,道︰「經年沒見,當年的小姑娘,已經是一家之主了。不錯。」
竟然是稱贊之語。
「元真見過道長。」徐夫人見到屋內之人,面上僅僅動容了一下,就又恢復了平靜,從容走進寢室,向著洪光道長欠身行禮,道︰「經年不見,道長風采依舊,真是讓人不禁心向往之。」
「嘖。」洪光道長聞言輕嘖出聲,將手中畫卷遞給徐夫人,道︰「夫人不會趕本尊走吧?」說話之間,他便已經再次將目光投向了牆壁,繼續查找著什麼。
「道長客氣了。」徐夫人接過畫軸看了一眼,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逝,隨即將畫軸合攏收好,隨後遞給了徐玫那這,輕聲開口道︰「元真還寄希望道長能幫助元真找到真正的徐師傳承呢,此時能迎道長前來,元真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趕道長離去。」
她又道︰「道長法力無邊,元真自然不會大膽冒犯。」
打不過,當然就只能恭敬著。不然,只能徒增損失罷了。
「呵呵。」洪光道長笑了笑,對于徐元真的說法,並不如何放在心上。他時不時敲打一邊各種物品擺設,一邊緩緩而行,一邊說道︰「這十幾年,你這里可有什麼進展?」
徐夫人看了一眼徐玫。
徐玫連忙低下頭,不敢看她。
徐夫人此時當然顧不上她,回答洪光道長道︰「元真得到海圖之後,一直憑借于此致力于家族生意,能力有限,怕要是讓道長失望了。」頓了頓,她又道︰「元真盡力在沿海查訪,但二百年前已經是數代人過去,只憑著口口相傳和民間記載,很難確認什麼。不過,已經確認很早之前就有西洋人到過之處有五個地方,只是很難再求證其他了。」
徐玫在旁邊听著,心頭已經翻涌其浪!
徐夫人與洪光道長曾經見過,這一點徐玫也知道。但徐玫卻不知道,徐夫人竟然是在協助洪光道長一起查徐師和《浮世經》?!
只是,兩百年過去,並沒有什麼所得罷了!
怎麼會……
徐玫抿了抿唇,頭腦子中有些空。
分明,徐夫人還派了何老隨同夏長淵同去京城,想要設機關圍殺眼前這位洪光道長來著。怎麼此時又……
一時間,她的思緒十分紛亂。
「至于這整個徐家鎮的分寸土地,元真也都勘察過,只可惜,似乎徐師並未在徐家鎮居住過,而他的後人也對其行蹤不解,並未留下更多的痕跡。」徐夫人繼續說道。
「唔。」洪光道長不置可否,揮手推開一座屏風,打量著後面那一座寬大的八步床,輕嘆道︰「本尊困在人世已經幾十載……若是依舊不得出路,只怕當真要耗盡壽元,老死此間了。」
所以,他總歸是不死心,想要再從頭找一遍,查看似乎有所遺漏。
徐夫人和徐玫聞言心頭俱是驚疑。
听洪光道長言中之意,他當真本不屬于當前之人?是仙人,還是別的什麼?
「元真不懂道長之意。」徐元真道。
「你不必懂。」洪光道長轉頭看了徐夫人一眼,淡淡地道︰「本尊想要在徐家住上幾日,還望徐夫人替本尊張羅一番,不要讓閑人打擾了本尊便是。」
他指了一下徐玫,道︰「你乃是一家之主,事物紛繁,就不要跟在本尊身邊耗著了。有這個小丫頭跟著就好。」
不知為何,他的言語之中已經有了些不耐煩的意思,听得徐夫人和徐玫都不禁心驚肉跳。
徐夫人抿了一下唇,恭聲道︰「是,元真必不會讓人打擾到道長。」頓了頓,她又道︰「元真有幾句話要交代小女……」
洪光道長擺擺手。
徐元真看向徐玫,轉身朝外走去。徐玫還抓著那個畫軸,不知道該放在何處,連忙拿著,低頭跟了出去。
正堂之中,那道暗門已經被關上,被挪開的供桌也恢復了原樣。原本躺在地上昏迷的大麥三人也已經不見了人影。
徐夫人只是走出了正堂房門,站在了屋檐下,迎著正午的陽光,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狠狠瞪了徐玫一眼,冷聲道︰「洪光道長既然點了你跟著,這幾****就跟在他身邊侍奉吧。外面的一切,你都不要再操心。就是道長發現了什麼,你也不必想法子向我稟告……」
她抿了抿唇,眯了眯眼楮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似乎在向徐玫解釋道︰「有了那一份海圖,足以讓我帶領徐家立足發展……更多的東西,我並不想要,更會遭禍。」
「難道有海圖還不會遭禍麼?」徐玫將周太傅找夏長淵時候說的話向徐夫人挑明了出來,道︰「……新帝他們已經在懷疑您手上有那本奇書的殘本了。」
此時,再說什麼瞞著徐夫人,那就是蠢不可及了。
徐夫人聞言,俏臉冷了冷,道︰「若真有整本的奇書存在,徐家的確保不住。但若是我二十年的發展布置還保不住一份海圖,那我徐元真還做什麼一家之主?」
「你不必替我操心。」徐夫人給了徐玫一個警告的眼色,道︰「那位道長法力深不可測,你乖乖當幾天的小丫頭,將心思都收起來,別想些亂七八糟的。」
「若真有什麼輪到你來謀劃,那真真是太荒謬了。」
徐玫抿了抿唇,無力地點了點頭,道︰「娘親放心,我會安安分分的。」
徐夫人的話雖然有看不起她嫌棄她的嫌疑,但徐玫知道,縱然多經歷了前一世,以她的腦袋瓜子和手中的能力,根本操心不了涉及《浮世經》這樣高級的事情!她說謀劃,更像是笑話!
「我走了。」徐夫人從徐玫手中抽走那張畫軸,道︰「若再發現有霞光公主的畫軸,你都留意著收下來。一日三餐,我會讓人來送。你今天帶來的婢子,你想要哪一個留下?」
徐玫想了想,道︰「小麥吧,小麥性格更謹慎一些。」
徐夫人聞言點點頭,而後果斷離去。
徐玫站在廊下,似乎听到余蔭堂院外有隱隱的說話聲。沒多久,小麥從外面走進來,俏臉繃的緊緊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