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秋容微微低下頭,站在那里,不肯再走,楊毓卻毫不在意,她揣摩著思索著,腳下的步子逾發的飄然若仙,左搖右擺之間,分花約柳之態不言而喻。
桓秋容微微暗淡的眸光,隨著楊毓行走的逾發飄搖的模樣,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逐漸由暗淡到質疑,到驚奇,到驚艷,到最後的隱含淚光。
楊毓興奮的有些忘形,她一扭身,一轉眸,看向桓秋容︰「阿容。」楊毓驚喜的粲然一笑,幾步行之桓秋容身側道︰「此步揚輕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體迅飛鳧,飄忽若神。阿容可歡喜?」
桓秋容揚唇一笑,那雙小鹿似的眼楮晶亮,內有婉風流轉,歡喜之意溢于言表。
楊毓走到桓秋容身側,低低的道︰「往日行步多是安步,行此步卻需搖腰擺胯,雙足延一條直線而行,你試試。」
桓秋容微笑著,被弄兒攙扶著,先是有些羞澀,不敢將腰胯扭出去,背後傳來的冰冷的目光狠狠的刺著她的脊背。
世人皆是如此,看不得人出身高貴,一旦這高貴之人跌落塵埃,無論與她是否有過節,這人總愛踩上一腳,似乎踩上這一腳,他便比那人高貴幾分一般。
桓秋容心下一橫,穩穩的踏出一步,一擺腰,一扭胯,少女初顯窈窕的身姿似風中月季,搖擺之間,令人心醉。
︰「快看!桓氏秋容行路的模樣,多曼妙!」一青年郎君喊了一句。
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桓秋容。
桓秋容後背緊張的覆上一層薄汗,腳下的步子亂了兩分節奏。楊毓上前扶住桓秋容另一只手臂,用溫和安撫的聲音緩緩的道︰「不必急著證明甚,你就是你,永遠張揚,永遠高貴,永遠是他們不可觸及的。」
桓秋容心間一暖,步子也逾發穩健又瀟灑。且半點瞧不出桓秋容那略跛的右腿。
︰「真的!好美!」一郎君低低的道了一句,眸光粘在桓秋容背上。
一青年郎君喊了一句︰「桓氏女郎!步履飄忽若神,此步何名?」
桓秋容揚唇一笑,與往日一樣陽光嬌美,她看向楊毓,目光深重的朗聲道︰「此步是楊氏阿毓,我的阿姐為我所造。該由阿姐取名。」
眾人看向楊毓,那郎君又問道︰「楊氏女郎,請給此步賜名。」
楊毓微笑的凝眸思索一瞬,揚唇而道︰「洛神步。」
︰「好名!貼切!」那郎君滿意的抿唇笑道。
一旁的小姑們躍躍欲試,紛紛自軟榻上起身,走到不顯眼之處,不自然的搖著腰,擺著胯,練習這「洛神步」。
桓七郎遠遠的看著這一切,滿眼感激的看向楊毓,為何這女子總能用極巧妙,極釋然,極瀟灑的方式解決一切呢?
常人若得跛足,定會減少行路,多終日安坐。而她呢?卻想出這樣的方法,不但不掩飾,反而放大它,讓它置于眾人眼前,將難以掩飾的缺點,變為人人向往的優點。
桓秋容歡喜的看著周遭的一切,這楊毓為她跛足而創的步伐,竟然以極短的時間風靡,被青年女郎追捧。
︰「阿毓!阿容!」桓七郎一身銀白色三梭羅錦衣,上面繡著洞庭秋月圖,攜著一身清貴雍容。
楊毓微笑著,廣袖微展,行了一禮。︰「二兄,今日何以如此神采奕奕?」
桓七郎微笑著道︰「正值初夏,蟬叫吱吱,綠柳環繞,花香縈縈,佳人燦而夭夭,如何令人不開懷?」他說著這話,笑著看向桓秋容。
桓秋容突聞桓七郎這幾句贊嘆先是一驚,接著俏顏微醺,嬌糯的道︰「七兄怎地也學的如此油嘴滑舌,如此會哄人開懷?」
桓七郎微笑著對桓秋容道︰「吾家有女初長成,為兄心甚歡矣。」那常常不可一世的模樣竟有幾分溫潤之色。
楊毓看著眼前這兩個出身士族之人,經過幾番磨難,便轉變如斯,心中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抿唇而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古人誠不欺我!」她微微抬起衣袖,笑著道︰「未見到少年將軍一身戎裝的俊美姿態,真是可惜,可惜。」她說著,不住的搖頭,臉上的神情似真的很惋惜的模樣。
王靖之遠遠的走過來,正听見這一句戲謔,心中知曉這是楊毓的黠促之言,卻忍不住心底泛起一絲酸味兒來,他面如遠山,身姿如竹,自攜著一股清冷絕塵的仙人之姿,聲音清亮而帶著調笑道︰「卿卿又看上誰家郎君爾?」
三人皆是一抬眸看向這突突而來之人,卻被那光彩灼的皆是一愣。
王靖之雙眸深邃澄澈,唇角微微上揚,又是粲然一笑。
楊毓心間一抖,那雙交叉身前的雙手不自覺的顫了顫,反射性的微微抬起衣袖,想遮著眼。那雙瑩白而略豐腴的小手抬到半空,她轉醒。
那只瑩白的小手掠過眼前,撫撫自己的鬢角,嫣紅的雙唇學著王靖之的模樣微微上揚,輕緩的道︰「不就是前幾日橫掃羌部的桓七郎。」說著,她報復似的,眼眸飛揚,瞥向桓七郎。
桓七郎先是被王靖之的模樣灼的一怔,見到楊毓那顧盼神飛的眼神,又是一愣,削玉似的雙頰飛上兩朵粉雲。腮邊連著耳根,紅了個透,微薄的嘴唇訥訥的一顫。
王靖之負手而立,背在後的左手不自覺的轉動右手無名指上的指環,笑著道︰「卿卿若真想看看俊美郎君,不若就與我朝夕相對吧。」
楊毓抿抿唇角,腳下的步子灑月兌又溫雅走向王靖之身側,笑著道︰「阿毓怎敢不從?」那雙眸子竟真的就那樣緊緊的盯著王靖之。
二人目光相交,婉風流轉,旁若無人的對視著。
桓秋容小臉紅著,不禁捂住眼楮,嬌糯的道︰「哎呦!你們二人真是甜的膩人,齁得我似浸于蜜糖之中三日。」
楊毓微微垂下眸子,臉上也有幾分羞澀的模樣。王靖之以左手牽住她的小手,朗聲道︰「阿毓雙眸熠熠生輝,若能朝夕對著這雙妙眼,真是人生第一樂事。」
桓秋容看著這絕美、絕塵的一對璧人,卻沒來由的一陣惡寒。肌膚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二人的臉皮啊,真是比並州城的城牆還厚上幾分,旁人越是艷羨他們偏要越是膩乎,就這麼大喇喇的晃著你的眼,灼著你的心。
桓秋容笑的開懷,自踏著洛神步,一搖一擺,婀娜多姿的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