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蹙著眉,他得照顧好王靖之,否則阿毓回到金陵,會生氣的。
王靖之雙眸的長睫微微顫了顫,轉眼之間,睜開眸子。
︰「我睡了許久?」
阿桐搖搖頭︰「朕倒是希望你多睡一刻,誰知你這般眠淺呢。」
︰「走吧。」他略微笑了笑,起身下車。
葛仙公探著王靖之的脈搏,眸光越來越深。
︰「豎子,好生休養身子,我重新為你配一副藥。」葛仙公收回手指,聲音沉著。
︰「多謝姑父。」
他轉眸看著王靖之淺笑的模樣,緩緩的道︰「近幾年我常留金陵,藥配好我讓人送到王府,身子若有不適便著人來找我。」
︰「是。」
︰「回吧。」
︰「是。」
王靖之不自覺的撫上右手上的銀質指環,轉了轉,突然轉身問道︰「我是否命不久矣?」
他的笑容那麼清高淡雅,只一身素袍,便是一身清超淡雅。他的身子挺拔似松,晚風徐徐拂過他的衣袂,風流氣度,飄渺似仙。
葛仙公頓了頓,皺著眉道︰「渾說些甚麼!有老夫在,閻王地府不敢收你!」
王靖之臉色煞白,雙唇微微泛著粉白,燦然一笑︰「好。」
看著他頎長的背影,葛仙公眸光閃爍。
王碧扶上他的胳膊︰「阿洪。」
︰「容我想想。」葛仙公蹙著眉,坐回了榻上。
夜長如水,成都城主府中正是熱情高漲之時。
熊陽大笑一聲與劉倫踫了酒碗︰「不說別的,就這毓兒醉就是真真的好酒!」
︰「有眼光!」劉倫笑著將酒灌了下去。
阮宗搖搖頭道︰「又一個病酒的。」
嵇夜眉眼瞟向阮容道︰「你的琵琶呢?」
阮宗呼道︰「弦斷了!」他略垂眸想了想道︰「便以月光為弦,為諸位奏上一曲!」說著,他作勢空抱著,手指勾動,搖著頭唱道︰「不理朝夕,回頭望餘。悲歡無人相和,聚散有酒不同。今朝有朋相伴,箕山之志無休!」
高歌長嘯聲悠然傳出,楊毓側目看著身側的好友,笑著道︰「何等清華之月,可俯瞰諸公滿袖仙姿!」
︰「哈哈!樂宣君言語風雅,真真舉世無匹。」熊陽贊道。
邱永淡笑著︰「女郎此去竹山縣可有打算?」
楊毓轉眸看著邱永︰「邱公還打算回九江?」
邱永搖搖頭道︰「否。九江王已經隨王妃回老家,我在九江已無牽掛。」
︰「那便同我去竹山吧,我需要你。」
邱永眉頭微挑,笑著拱拱手︰「主?」
楊毓搖搖手︰「邱公是我之友,你能來輔佐我,我很高興,但無上下之分,」
︰「好。」邱永笑著點點頭︰「明日,我與君同去。」
︰「濁酒正好,俗事明日再理!」王沖笑著道。
楊毓仰頭喝下一杯烈酒︰「來!」
︰「來!」
次日清晨,城門口聚集了許多長衣打扮的庶民,馬車到達城外之時,楊勁上前來。
︰「樂宣君,這是楊氏名冊。」
祺硯接過名冊,遞給楊毓,楊毓翻看了一番,道︰「上路。」
由于這些人並無車馬,隊伍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原本行車十天的路程,足足走了十五日。
琴仙亭公主府早已經修整完畢,著了楊勁幫忙在附近尋找空余的房舍安頓楊氏族人。
當日下晌楊勁回來回復。
︰「樂宣君,我已先將他們安頓在客舍。」
楊毓微微蹙眉︰「客舍也住不長,要想安定下來,這麼些人,還是要各自蓋房舍才行。」她略微頓了頓道︰「去請匠人安排吧,需多少金銀就找祺硯支取。」
楊勁略有些尷尬道︰「樂宣君貴為亭公主,食兩千邑戶,可現在若是養著新進的宗親,卻是也不容易啊!」
楊毓搖搖頭道︰「我帶來的族人,既然入了我宗族譜,就是我這一門。」她略微垂眸想了想道︰「去臨城,購置米糧吧,凡我宗,一人五斗米。」
︰「是。」楊勁詫異于楊毓的豪爽與果斷,心中信服不已。
邱永卻道︰「不妥。」
︰「邱公暢所欲言。」
邱永點點頭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樂宣君能護他們一時不能護一世,若是讓這些人就這麼每日仰人鼻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多大的家業不敗光?」
楊毓笑著道︰「邱公以為該當如何?」
邱永眸光略微一閃道︰「開荒,一人五畝田地,總能養活自己,秋收以前,每月每戶五百五銖錢月例。秋收以後,每戶需自食其力。」
︰「好!就按邱公所言!」楊毓開懷的笑著。
邱永召喚身邊的下僕道︰「阿昏,同楊氏郎君同去安排。」
下僕十七八的年紀,身姿挺拔,應是常隨邱公辦事之人,看起來干淨利落,微微俯身,笑著道︰「郎君請。」
楊勁還未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已經隨阿昏出門去了。
邱永笑著道︰「君若說未想到這些,我是不信的。」
楊毓笑著抿了一口茶道︰「這話自我口中說出,總有些不近人情。況且,這些人也是士族出身,我貿然讓他們去種田,他們不免怨懟。」
︰「聖旨到!」
外面一陣嘈雜凌亂。
楊毓雙眸一亮,看向邱永道︰「邱公,該你我大施拳腳了。」
邱永笑著道︰「某為樂宣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楊毓道︰「邱公深情厚誼,楊毓定恪盡心力,不敢松懈。」說著提起裙角,風度翩翩的踏出府門之外。
︰「樊公!」楊毓驚喜的雙眸一亮,迎上前去。
樊明笑著道︰「道君慈悲。」
楊毓微微點頭回道︰「無上天尊。」
樊明笑著道︰「樂宣君獨自修行,卻還真的下了功夫于天師道?」
︰「既是陛下下旨,自不敢陰奉陽違。」
樊明低低的笑了笑道︰「陛下心系于樂宣君,特將我調來蜀地,擢升為六品長史。」
楊毓怔了一瞬,長史乃是幕僚般的官職,一般都是派往王侯或大將身邊,楊毓這無官無職的方外之人身邊卻跟著個御封的長史算得什麼?
︰「君不必多思,王司空曾問過樊某心意,是我自己應下的。」
楊毓微微蹙起眉道︰「跟在我身邊,到底擋了樊公的仕途。我不能奉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