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笑著道︰「我軍銳氣正盛,並且居高臨下,胡人難以攻下昌黎。依屬下看,應該是尋常巡防。」
直到此時,樊明朗然笑道︰「我懂了。」
謝元清微微點頭道︰「孫子兵法之瞞天過海,慕容嚳想要突襲,我們便等著他。」
樊明道︰「是否有以逸待勞之嫌?」
這麼些日子,謝元清早已被慕容嚳憋的怒氣正盛,冷哼一聲道︰「姚萇早被小十五滅了個干淨,苻融、苻虎戰死,他慕容嚳孤掌難鳴,大勢已去還不知悔改!渾論他是哪一計,我軍怕他不成!」
楊堅眉眼微微促狹的看了謝元清一眼,道︰「建威將軍陣腳亂了。」
自何時起,他謝元清容得這一小小平史出言斥責了!
他冷哼一聲道︰「怎麼?楊平史想指揮戰局?」
︰「建威將軍容不得忠言逆耳麼?」
謝元清詫異的看著楊堅,這還是怯懦的那個少年?是給了他這個膽子?
︰「來人!」他怒喝一聲。
︰「是!」兩個兵士上前。
︰「楊堅違抗軍令,賞三十軍棍,禁閉十日!」
︰「是!」
︰「將軍雷霆之怒,竟使堅無機直諫!將軍!」
楊堅的聲音越來越遠,謝元清不自覺的更加心煩,怒而拂袖離去。
一旁的兵士看著楊堅下獄,不禁紛紛人人自危,往日和諧的赤甲軍因楊毓突然離去,軍心不穩。
另外,自從赤甲軍編入北府軍,月俸也是不能和從前相比,如此一來,自然是兵疲意阻,斗志松懈。
樊明看在眼中,只能暗自焦急,若是謝元清遷怒自己,他也下了獄,這軍中再無一人心神清明,慕容嚳還需一戰?
好好的一手牌,被謝元清這出牌人毀的干淨,樊明長嘆一口氣,為今之計除卻穩定軍心,也該請謝公出手一助了。
此時,若是他在,或是她在,場面何至于如此啊?
整整三十軍棍,楊堅緊咬牙根硬是一聲也沒喊出口來,周圍觀刑的兵士看著他身上青紫的淤痕,不禁紛紛側目,不忍直視。
︰「沒看出來,這楊堅倒是個硬骨頭。」朱盛贊道。
袁毅微微搖頭道︰「謝將軍脾氣愈發大了。」
︰「咱們這些人都是樂宣君一手帶起來的,封官贈金讓咱們少了牽掛家中,讓咱們活出個樣子,這平白無故的,就罷了樂宣君,讓咱們跟著這謝家的草包,今上成何體統啊!」
袁毅听他越說越離譜,呵斥道︰「朱盛,閉上你的嘴!」
︰「袁副將攀了高枝,不認咱兄弟了嗎!」
︰「朱盛!」
二人越吵越是聲高,旁邊的軍士紛紛側目觀瞧,從前赤甲軍可從不會如此的啊。無形之中,人心更亂了。
直到行刑完畢,楊堅已然暈厥過去,還是被拖到了柴房中關押。
入夜,一個黑影來到柴房外。
楊堅眉眼略微張開,微笑著道︰「去回陛下吧,時候正好。」
︰「知道了,你還撐得住嗎?」。一個渾厚的男聲問。
楊堅笑著道︰「無事,朱校尉。」
那人微蹙眉頭,轉身離去。
那日以後,楊堅一直被關押在柴房,而朱盛卻不知為何消失在了軍營中。
半月後。
是夜,夜涼如水。
頭枕著流水安然入眠,綿延數里的戰舟悄然來臨。
慕容靳站在戰舟之上,眼看著晉人毫無防備,不禁冷笑著。
普六茹揜斜睨了他一眼道︰「謝家的人可不簡單,莫要大意輕敵,忘了上次如何敗下陣來了?」
慕容靳咬了咬牙道︰「那小姑子柔媚的仿佛沒有骨頭一般,偏偏氣質獨特,又是唱歌又是擊鼓的,難免多看幾眼,你我都是男人,不用我多說了吧。」
︰「區區美人計,我往日真是高看你了!」
︰「普六茹揜!別以為我怕了你!」
︰「你怕我,我不會增俸一毫,你不怕我,我亦不會減俸一分。」普六茹揜淡然一笑,目視前方仿佛慕容靳不過跳梁小丑一般,懶得多看一眼。
慕容靳蹙著眉,到底沒敢再回嘴,普六茹揜乃是柱國將軍,輕易不會出手,這次他到底是來助自己一臂之力,想了想,他輕哼一聲,走到另一邊去。
三里,二里,一里。
一個睡眼朦朧的晉人士兵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楮,以為眼前聲勢浩大的舟隊是假的,定楮一看,可不就在眼前!
︰「敵軍來犯!」
︰「敵軍來犯!」
︰「敵軍來犯!」
三聲高呼,普六茹揜听得清清楚楚,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漢人兵士慌亂成一團,卻也不制止,更不放箭,而是一點點,更加靠近,就似一股陰沉又逼仄的烏雲,悄然靠近著。
突然,腳下的舟劇烈的晃動了一番,普六茹揜身子微微一晃,扶住船舷︰「怎麼了?」
慕容靳笑著道︰「誰知道,可能撞到巨石吧。」
普六茹揜點點頭,看著晉人兵士愈發慌亂,連軍旗被撞倒了也不知,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不知何時,水面浮現出一個,兩個,三個黑影中一人舉起乩旗,輕輕揮動兩下。
霎時間,對岸的晉人船上亮起無數火把。
突然亮起的火把,讓普六茹揜看不清前方,只覺得腳下的船只劇烈的搖晃著,身子一個不穩,跌坐在船板上。
隨著他倒在地上,耳邊響起無數胡人吃痛的哀叫,再睜眼看去,己方的船不知何時被連接在一起,晉人船只上架著數台巨大的床弩,剎那間,帶火的箭矢如同下雨一般落在船上。
由于船只連成一片,想要調轉船頭也是不可能的,普六茹揜驚詫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只見一個褒衣博帶的中年士人,搖著羽扇站在床弩之後,一個青年將領笑著道︰「柱國將軍,如此反間計,可還能消受?」
樊明揚聲笑道︰「謝將軍,莫要驕傲張揚。」
︰「是。」謝元清長施一禮。
慕容靳大喝著︰「兩腳羊!看我不殺光你們!」
普六茹揜雙目一閉,道︰「出此策者究竟是誰,至少讓我敗個明白。」
樊明微笑著負手而立,月輝鋪灑在他身上,清風徐來,將他的氣度托的更加清華,他朗聲道︰「陳郡謝安,弘農楊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