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主不坐麼?」抬頭,眉間英氣逼人,略帶了幾分戲謔。
褚吟曉緩緩坐下,顯然還沒緩過神來。
「老頭子叫我送這個給你……」
一只木盒被推dao眼前,梨花木瓖了不少叫貝殼的飾物。終還是來了,到了最後要結束的時候了麼?為什麼自己一直期待的結果,到來的時候卻如此恐懼。
只見褚吟曉輕輕打開盒子,是一只木簪。這倒讓林玉龍小小的驚嘆了一下,一路上被囑咐為讓師父重出江湖的唯一法門,懷揣至此,設計了幾出好戲才騙的那姓霍的帶自己前來。好容易送到這兒竟是這樣輕巧的物件,失策失策。
「終于還是來了,他終于按捺不住了,要斷絕父女之情,重出江湖了麼?哈哈!好!我成全你……」這笑聲中充滿淒涼卻又滿是憤怒,「好,你回去告訴他,治療他內傷的赤紅朱蛤我會幫他辦妥,當作是我們父女一場,我還給他最後的恩情。從今往後,恩斷義絕,終有一日我會踏出雪原,尋他報那棄我殺母之仇!哈哈……」
殺氣!林玉龍此時明顯感到了濃烈的殺氣,仿佛巨大的氣流壓制而來,不知不覺中冷寒得立起了毛孔。剛剛若不是按照師父所說的先出其不意鎮住這毒蠍子,只怕動起手來,自己的百毒不侵之身也難以抵抗這樣的殺氣,焚天滅地!
林玉龍一抬頭,恰巧對上褚吟曉的目光,殺氣卻驟然散去,氣氛此時有些尷尬。
「人生在世,自當敢愛敢恨,林玉龍拜退。」轉身一揖︰「他日再見,定與仙子切磋切磋,哈哈……」只見林玉龍長笑而去,超塵灑月兌的氣質卻有幾人引人側目的魅力。殊不知此時林玉龍逃也而去的心情,天底下誰見了這只毒蠍子只怕都多待不了半分……
「慕雲他們走了,這次劫擊幽蘭仙子若不是芷嫣太沖動。只怕這震驚江湖的大事也要就此了結。」風憶雪輕輕扶蘇唯生倚在床邊躺下。
「他們走沒走你卻不知道?」蘇唯生此時的臉色有些蒼白,「你故意讓讓們知道令牌之事!」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不會傷害你……」
「那麼他呢?若是以後我和流雲軒為敵,你會站在哪邊?」
「我不知道,但目前我還不用選,因為決不是他帶人傷了你,他也絕不知情。」將一枚藥丸放入蘇唯主口中,又把了一下脈,「你還敢惱我!我問你,明明是你受了傷,為什麼騙我是憫璃?真想不到你居然可以撐到現在才露出破綻!」
「若非我一直假裝無事撐到現在,又怎麼能安然的解散逍遙門,又可暗中將他們易裝退往中原……」自己撐了那麼久,呵呵,總算撐到一切結束了。
「你……都不把我們當作是朋友!」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怎麼感到像極了自己,自己也成了那麼久,卻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只有淡淡的藥香讓人很安心。
「你的手很冷……」
「啊?」抽手,瞪眼望向眼前這男子,「我上輩子是蛇!」沒有表情,平和的將蘇唯生的放到輩子中蓋好。卻仿佛又俯在他的肩頭,濃濃的嬰兒女乃香氣,心中狂跳不已。
蘇唯生也沒有答話,難怪都說眼前這位是冰美人,這樣都不會驚慌亦不會臉紅。只是漠視。
「對了,憫璃醒了……」
「哦……」
風憶雪側臉看了一眼蘇唯生,「哦?」
「本來就沒什麼……受傷的人本來就是我又不是她。只是讓秦慕雲拍了一掌,憫璃的武功不弱……」
「說得輕巧,那個時候看你那心疼的樣兒!我都完全沒有看出破綻……不過她的藥更加高明,連我都騙過了……」
「嗯,在秦慕雲找上門的前幾天他就沒事了。這次事情不單單是有人上門挑釁,還牽連了武林盟主流雲軒,又和魔門大有關聯。身為一門之主,我不想讓門人有所死傷,可是我猜青天他們一定不會讓我結束逍遙門,門人更加誓死不降。當時我受了重傷根本擋不住,和他們解釋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然後,」略略停了一下,有些溫溫的笑。「然後她看出我的傷勢,于是自願讓自己暈迷。讓我帶她來找你……」
「人算不如天算……」當時听憫璃說這句話時確是深有感觸。
逍遙門遇到前所未有的劫難,蘇唯生舉步維艱。恰巧秦慕雲找上他們,只好讓蘇唯生扮一回情痴。誓死要護流雲軒的敵人,結果就是人去樓空。果真如他們所料,對手真的如此強大——幻影魔教如能將逍遙門今化整為零,也算險避一劫。
扮情痴?只怕不是扮得好的……情為何物!
「你叫她憫璃?」語氣有些迷惑。
「你再也不叫冰雪小姐……」臉上有些玩味。
「哈哈!玩笑……玩笑……」笑的胸口有些疼痛地抽了一下。
「小心你的傷!調笑我……」風憶雪微微一笑,看的蘇唯生呆了。不似傾城傾國,卻如新鮮筍頭清甜,「我和憫璃認識,他是師父的女兒。只是多年未見,一時沒認出來。再者她原來叫璃兒,也沒听過她名字原來叫憫璃amp;#8226;amp;#8226;amp;#8226;」
「今天你心情很好!」
「有嗎?」。有嗎?難道和這一群痴兒相處久了,自己也不再似最初時無情無心了……
「剛收到青天的飛鴿傳書,他明日便過來。」
「嗯……我知道。」
「看我,這地方,什麼東西逃得過你!可是,這里已經……」
「不安全!」回頭看一眼蘇唯生,繼續擺弄手上的藥材。許久呆在茅屋未過來,還真有不少雜事,「等他來了,我們便移到幽幽谷去。那是藥谷人采藥無意發現的一塊鮮有人跡的地方。」
蘇唯生一會兒就沉沉睡去,有憶雪安排,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許久,沒有這樣睡得這麼沉了。這一次,事態嚴重,他都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流雲軒,要麼就是主謀,如江湖傳言就是幻影魔教的主宰者,可是他們可以這樣明目張膽,必有所恃。若流雲軒並非主謀,那眼前這個魔教勢力之大亦不可小覷,敢陷害而又有能力陷害流雲軒的人,江湖又要多事了。
在雪原待得久了,本來也不畏寒,可不知為什麼,窗口一陣陣風吹來,卻有種寒戰心頭的感覺。沒讓侍婢進來,只好自己起身走到窗前,滿目的紅花,吟曉愣了一下。
「爹爹,娘說我們一家人就永遠呆在這里,看山茶花開,一直會很幸福呢!」水藍衣裳的小女孩,個子挺高,是誰?是曾經的我麼?卻仿佛痛了幾世幾代的記憶。
那只手撫上頭來,有些繭子,是劍客的手,卻無比柔愛。記憶中他很少笑吧。可是那天他笑了,「雨兒會幸福的……爹爹會給你幸福……」
褚吟曉手指收緊,臉上滑過溫熱的****。不由一驚,另一只手掌被木簪扎了一下。紅紅的****,吟曉抬手看了一眼,忽然一陣惡心涌上來。那一幕血流成河,滿天是血的腥味。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山洞中,吃了三天娘的肉,然後是蠍子、是蛇、是那麼多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然後被人救了。再然後,才知道自己已是一只毒物,踫到自己的人都會死掉。從此什麼也沒有了。自己該笑還是該恨?幽蘭居然找到了自己!她居然認出來了自己……駱冰,她已是殺手,名震江湖,幽蘭仙子,獨步武林。面紗背後,天真浪漫沒有了,只是冷漠,那遙遠的冷漠。是她帶她來到這里,七年,該慶幸麼?終于活下來了……還是該恨?前面四年,生不如死……那一個,在藥王谷,妙手回春,受人敬仰。這一邊,毒物橫行,人人避而遠之。為什麼,為什麼是這里?一樣是在那場災難中逃生的三個姐妹,卻是天上,人間,地獄!
三年前,再見袁劍生,已是半百老人。還以為是希望,卻是過客擦肩!老頭子,呵呵……自己只是將娘頭上的發簪交還給他,才知道,憶血要治好他的內傷才能離開藥王谷,踏出雪原。可是需要到雪原毒沼取一味藥引,對于吟曉只是舉手之勞。卻沒有答應,因為那天看見了他身側親信,卻是那個千里追殺母女二人的人。避入滇王府,卻陷入災難,粉身殞命。
將木簪放回錦盒,合上,放到最高的地方。
一切早該結束,現在放手也許是對大家的解月兌吧!
「丫頭,把這當作你為人子女對父母最後的感恩吧。有一天,他將木簪交還,表示你還恩的時候到了。卻也表示你們父女恩斷義絕……」
「恩,吟曉知道,師傅說過,恩怨分明!」
那個一襲白衣,那個好看的男子閉目而去。死前他伸手扶過吟曉臉面時那一抹笑,吟曉一生不會忘卻。情愛,怨恨,遺憾,滿足,嘆息,歡顏,得失,明了,迷惑,沒有一個詞可以形容,簡單而又復雜,凝結了太多東西。
推門而出,雪原少有太陽,今天卻異常刺眼。再也沒有親人了,只有仇恨,只有毒,什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