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憶雪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吹了一下臉上的紅蓋頭,俏皮的笑容頓時出現在南宮眼前。南宮也跟著笑了,就像兒時他們一起扮家家酒,他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而她總是在紅色的布料下面對著他笑。歲月飛逝,他們都已經長大,那些也都成了記憶。是雪,是冰,誰都已經分不清楚。
秦慕雲的身影出現在殿堂中,那一抹哀傷的眼神不斷掃視過廳堂中的每一個人。袁芷妍安靜的站在他身邊,雙眸都失去了神采。緊張的握著秦慕雲的手越發縴瘦了,那曾經大膽放肆的女孩隱匿了豪放的神色。
「秦慕雲帶著袁芷妍過來了……」
是麼?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只是能感覺到不斷傳來的切切私語。風憶雪緊了緊握著南宮的手,低聲回答到︰「芷妍真的如傳聞所說瞎了眼楮?」
「恩……」
世事無常,誰又可以料想的到?痴心淚,流盡之時,心也碎了。從進門到堂前,仿佛走過了一生的距離,很遠,很遠,很慢,很慢。風憶雪不斷的猜測著霍青天出現時的表情,是憤怒,是冷漠,還是一張千年不變的冷靜笑臉?
一拜天地……
風憶雪彎腰,看得見四周站著不同的人,霧天閣的大師兄做的證婚人。
二拜高堂……
今日的婚禮沒有什麼高堂,只有霧天和听濤閣的兩位師父。
夫妻對……
「等等!」一個聲音忽然從殿堂的大門口傳來,那蒼勁有力的聲音仿佛就是一個人等待許久的天籟。而他,卻不是霍青天。
風憶雪猛然揭開蓋頭,飛一般的轉身看向門口。旋即,她的臉上變得灰白一片。來的人是蘇唯生,手中提了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的布袋,臉上是冷漠的表情。不是他,不是那個朝思暮想的男人,到了夫妻對拜的時候,霍青天都沒有出現,或許真的是從此願意放手了吧?
「長兄為父,南宮和風憶雪成親,這個二拜高堂自然是應該拜我,這茶水,也應該奉我才是。」蘇唯生大步流星的走到禮堂前,余光掃過靜立在一旁的羅憫璃。他手中的劍此刻不斷的滴落鮮血,嚇得身邊的人不斷退往四周。
一眼就能看出,蘇唯生手上拿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怕是一個人的首級。南宮的眉頭緊鎖,記憶中的大師兄從來謙遜得體,怎麼會是眼前這樣周身散發著暴戾的氣息。「師兄,你,為何而來?」
蘇唯生咚的一聲將手中的包裹丟在地上,死死地盯著風憶雪問了一句,「你真心嫁給南宮為妻?」
真心?假意?此刻還重要麼?風憶雪的目光飄向門外,空空蕩蕩的草地,看不見一個人影。「是!」
噌……蘇唯生忽然抽出了望月劍,一劍挑開了地上的包裹。一顆人頭散發著惡臭從布袋里滾出,赫然是寧木錚的頭顱。
「啊……」羅憫璃一聲尖叫,死命的跪倒在地,盯著寧木錚首級的眼神幾乎要噴火。她的手都在顫抖,想要撫模那曾經熟悉的臉頰,又奢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像一場。羅憫璃不斷抽動的雙肩虛弱到了極點,那無法克制的啜泣最終化作悲鳴。
南宮將風憶雪護在身後,退後了兩步,看不出蘇唯生究竟想要做些什麼。那天一戰之後,大家都忽略了寧木錚的存在,而今,他竟然變成一顆頭顱,還是由蘇唯生所殺,這多少還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尤其是風憶雪,一臉的差異趴在南宮背後,連蘇唯生,也漸漸讓她覺得陌生了。
「為什麼?!」羅憫璃赫然站起身子,抽出寒焰劍對準了蘇唯生,「為什麼這麼做?」
「天底下,誰要是傷了你,誰就要死!」蘇唯生轉身背對著羅憫璃,他的語氣是如此寒冷,讓人聯想到常年冰封的雪原。
噌……寒焰劍一揮動,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散發著火紅色光芒的劍深深扎進蘇唯生的胸口,幾乎刺穿了心髒的位置。廳堂中的禮樂早就已經停下,而此刻的鳥鳴聲都聲聲可聞。淚水順著羅憫璃的眼角滑落,她笑了。為什麼偏偏是他,偏偏是蘇唯生殺了寧木錚?最愛自己的人殺了自己最愛的人,她該如何去面對?
「為什麼不躲?」憫璃虛弱的放開手中的劍,跌坐在地上。她的臉上異常蒼白,分不清是為誰在悲傷。
蘇唯生的手依舊握著對穿到胸口的劍尖,轉身回眸間,他也笑了。「為了他,真的值得麼?」為了一個背棄了你的人傷我,真的值得麼?蘇唯生的心冷了,黯淡的眼眸中此刻螢光閃爍。為什麼明明是愛的快樂,最終要變成恨的惋惜?咚!他將劍震落在遠處,不斷噴射而出的鮮血見證了最初的誓言。「我的愛,為什麼在你眼中總是如此廉價?」
廉價麼?憫璃的指尖劃過自己的左臂,已經斷了的手臂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唯生,因為我不愛你,我是當你是朋友。」疲憊寫滿在羅憫璃的臉上,她真的為這場紛爭感覺到無比的倦意。「沒錯,你是給了我很多,可是你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寧木錚飛揚跋扈的臉孔出現在眼前,好像就是昨天,他還對著她說要她一輩子。伸手想要撫模那熟悉的容顏,卻已經虛幻的化作泡影。愛一個人,真的沒有什麼理由……
哈哈……蘇唯生笑了,笑得很悲涼,幾乎將那種無盡的哀傷充斥到了每一個角落。他跌坐到地上,沉沉睡去了。仿佛只有閉上眼楮,才能不去計較什麼愛恨情仇。
夜深了,風憶雪依舊身著那大紅色的喜袍,只是臉上的憔悴和這艷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蘇唯生的傷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只是他的心,呵,恐怕碎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種無比心疼的感覺,風憶雪挑了一縷蘇唯生的頭發繞在指尖,淚水瞬間滑落。那曾經瀟灑非凡的容顏此刻被一頭白發所替代,他許了她今生白頭相守,而她,負了他這一頭銀發。
窗外的月光被一道黑影遮擋住,風憶雪起身出門。是他麼,遲遲到來的質問此刻變得如此空洞。為什麼禮堂上他不來問,為什麼她要嫁為人婦的時候他不問,此刻再問,又有什麼意義?「如果你是來問我為什麼嫁給南宮,就不必了。」
霍青天的容顏在撒下的月光中顯得有些白皙,他沒有笑,只是微微嘆息。「我只要听你說,你已經嫁給南宮為妻。」
「我已經嫁給南宮為妻。」白天你不來阻止,此刻來問我是否嫁為人妻?哈哈……風憶雪忽然笑了,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她努力的抑制著淚水不能滴落,倔強的不肯讓他看見她為他哭的表情,因為他不值得!
噌……霍青天的劍尖指向風憶雪,沒有說話,只是冷漠的凝視。都是太多驕傲的人啊,沒有誰肯退讓一分。曾經的誓言在空中徘徊不散,卻誰都不肯正視它的存在。
忽然,南宮閃身擋在了風憶雪身前,他將逍遙劍橫在胸前,目光冷峻的看著霍青天。「你走,憶雪不想見到你!」
鏗……流雲劍毫無花甲的刺向了南宮,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幾乎連聞風趕來的木清奇一眾人等都驚呆了。劍身在滴血,不斷的滴血,然後伴隨著苦澀的眼淚墜落到叢花之中。霍青天的手猛然一松,後退了兩步,被他刺中的風憶雪臉上是那闊別了許久的笑容。眼眸撲朔,淚水青澀,就像他初次遇見了她,問了一句誰能傷你如此,及了肺腑?如今,傷了她的人,正是他。
洶涌澎湃的疼痛涌上心頭,霍青天的眼眸也隨著濕潤了。風憶雪真的可以為了南宮擋住自己這致命的一劍,他之于她,真的如此重要麼?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就像她最喜歡的滄月女俠的那首詩。霍青天豁然轉身,消失在黑夜中。到了此時此刻,再說什麼都是多余,一切已經在命運的轉輪中成了定局。
跋涉千里來向你道別,在最初和最後的雪夜
冰冷寂靜的荒原上,並肩走過的我們
所有的話語都凍結在唇邊
一起抬頭仰望,你可曾看見︰
七夜的雪花盛放了又枯萎
宛如短暫的相聚和永久的別離
請原諒于此刻轉身離去的我——
為那荒蕪的歲月
為我的最終無法堅持
為生命中最深的愛戀卻終究抵不過時間
時間,真的沖淡了很多東西,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時間抹掉了你我記憶中最深的眷戀。「,我是不是失去他了?」
抱著風憶雪的南宮默默點頭,就像那一夜他看著朱娉婷轉身而去的背影一樣悲哀。憶雪的痛他懂,可是沒有誰可以幫她,情淡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逝去。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我們其實早就遠離了最初相遇的渡口。
啪!啪!袁芷妍忽然擊掌稱好,笑容滿面的出現在回廊的盡頭。「好!風憶雪,你也有今天!」(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