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門口忽然響起了細微的衣物摩擦聲。兩人先前各過來床榻的一端,此刻都本能臥倒在床上。如果是人經過不會只發出如此細小的聲音,門外的人似乎是故意減小了自己的動靜,反而引起了兩人的注意。
門栓被細微的鋼絲挑開了,那種小心翼翼和飛快的速度絕不是一般的人物能做到。竄進來的人影弓著身子,又小心的將門拴好。立刻,房間里清幽的香氣被一股油膩的雞腿味所代替。不用看也知道,什麼人半夜三更的偷偷模模溜進門來。
「老頭,我說你就不能光明正大點?」霍青天揭開被子一下越到來人跟前,伸手點燃了門口的油燈。風憶雪也跟著過來了,那股味道她也不算陌生。
被跳過了的霍青天嚇得退了兩步,天機人終于光明正大的坐了下來。端起茶杯倒了杯茶,一模涼的,就放到一邊很不滿的說道︰「我听說你來了,特地來看你,你看你是什麼表情。連壺熱茶都沒有。就算我打擾了你們兩個的好事,也不用這麼凶吧?」天機人特別在好事兩個字上加強了語調,還以一種相當****的神情打量了一下風憶雪。
憶雪的臉刷就紅了,哼,紅什麼,自己又不是被人捉奸在床!風憶雪向來就不喜歡這個家伙的語氣,此刻絆了臉問道︰「快說,你沒事不再茗谷呆著,怎麼跑蓉城來了?」
「我算到陌思身最近有難,特.地過來幫他的!」天機人一臉正經的看著風憶雪,「還有就是妒焰甲出了事,我也擔心著呢!」
南宮有難?不會是平白無故瘸.了腳的事吧?這算什麼難啊,老頭也太大驚小怪了吧?「吟曉已經成魔,不過我給她服食的冰魄經過煉化,不會控制人的心智。一旦她冷靜下來,應該會恢復理智。至于她毒性全失,未必不是好事。」
天機人有些欣賞的看著風憶.雪,點點頭。「我很佩服你做事時思慮的謹慎。九天人必須成魔方可治魔,他們都是你至情至愛之人,你的心到底還是很冷啊。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霍青天從一開始就沒有听明白兩人談論的內容,.可听到吟曉會成魔憶雪是知道的,那種震驚還是無法掩飾。更可怕的是,自己也會成魔麼?「九天人不是可以抗衡神魔的救世主麼?怎麼忽然變成魔了?」
「什麼人可以和魔抗衡?」天機人拋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不是深,就只有魔!」
對于這樣的論斷讓霍青天的心頓時涼意叢生,.魔麼?自己真的會成魔麼?
「多年前,我就是.因為推算出魔門聖地會開啟的秘密,才被人利用害死了黎浩天和滇王府別院上下幾百條人命,連我此生摯愛都搭進去了。後來我推算出,不知道什麼原因改變了天命那個神魔沒有被黎浩天釋放出來。而魔頭最終的結局也會由九個魔人決定,就是九天人!」
「魔人?我們都是魔人?」
「是!人性的情感中有著最邪惡一面,你們每個人分別具有一種,遇到了機緣就會被激發出來。就像褚吟曉,嫉妒就是她的原罪。等到九個人成魔成狂之時,天命就會輪轉,神魔出世,你們的使命就是打敗神魔。亦或者,被神魔所殺。我算不到結局……」
「就算殺了神魔,我們也成魔了,回不來頭了?是不是?」
天機人點點頭。他覺得,每個人都有知道自己命運的權利,無知不是無畏的借口。
霍青天頹敗的跌坐在地上,前一刻自己還在為命運的安排覺得樂滋滋的,這一刻就跌倒了冰涼的谷底。成魔?自己是離錯容,什麼是自己的原罪呢?成魔後的自己又會做出什麼事?變成什麼樣的人?種種的疑問在霍青天腦海中亂竄,讓他無法去理清思路。那種面對命運時的無力感再次席卷而來。
「青天!」風憶雪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的,就像自己當初在父親藏身的洞穴找到那本手札,看到結果時也是一樣的無力。自己也曾躲在雪原逃避過,也曾冷漠的冰封住所有的感情,害怕成魔。可是命運的轉輪從未有一刻停歇,依舊毫無懸念的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溫柔的握起青天的手,風憶雪笑了,「我們都是河流中的枯葉,看不到最終的歸屬。明知道會枯黃消亡,可是也要抬頭看看這沿途的風景不是?隨水而逝,無論最終歸結于何方,一路上還有陪你。況且,天機人也算不到結局,誰又能說的準這水流的終結在什麼地方?吟曉成魔了,可是她還是我們的吟曉,你我將來也還是你我!」
憶雪那篤定的眼神讓霍青天的心頓時平靜下來,沒錯,征戰沙場多年每次面對死亡都沒有恐懼過,此刻成魔又算得了什麼!握著憶雪的手一天,哪怕立刻面對死亡,也可以微笑著接受。「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天機人再次滿意的點點頭,「他們已經開始行動,弄瘋了褚吟曉。你們,呵,等著他們把你們逼成魔唄!」
現在敵暗我明,見招拆招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等著別人把你逼成魔,這句話怎麼听著這麼不爽呢!?霍青天的眉頭收緊,像個小老頭一樣想了半天。「不成魔行不行?」
倒地,其他兩人徹底倒地!天機人很是無語的拍了拍霍青天頭,「命運是無法違抗的!就算褚吟曉這次真的可以清醒過來,那也是先立後破,先成了魔,後又除了魔心的。可是,魔心這個東西,是人性的弱點,哪里有那麼容易破除!?」
霍青天抽出流雲劍端詳了一下,又收回劍鞘。「秦慕雲的負心血也沒什麼特別的!」又不是像褚吟曉的指甲,綠的那麼古怪。看來這個家伙還沒有負心到一定程度來著。猛然回頭看向風憶雪,霍青天似乎明白秦慕雲的血為什麼還沒古怪。「難到時還沒出賣你,所以不算負心?」
咚!天機人一拳敲著霍青天頭上,「我看你快成負心漢了!那個慕容鵑哪里冒出來的?」
被人這麼一敲,霍青天老臉一紅,「她是茗谷派到流雲軒主身邊的奸細,我有了憶雪,自然不用再收她,所以就兄妹相稱先留著唄。」
「嘿,看不出你小子夠貪心的啊!」天機人站起身子圍著霍青天轉了一圈,「你留著別人,那人家一個大好的姑娘就不用嫁人啦?茗谷和流雲軒的約定,那可是一輩子的事,你當小孩子扮家家酒啊!?」
這一點霍青天倒是真的沒想那麼遠,這麼一看,確實很對不住慕容鵑。「放心,到時候我即位,身邊站的是憶雪這個聖女,她就可以被打發掉了。茗谷那邊,不是有你麼?」霍青天繞有深意的看向天機人,他和茗谷什麼關系已經沒必要深究了,但是一定不淺就是了。
天機人立刻有種被算計上了的感覺,沒看出來霍青天這種平時看著老老實實的人居然也會把算盤打到自己頭上來。可是誰叫自己交的忘年交不多,而霍青天剛好是一個呢!算了,都說人性對于感情都是有弱點的,自己這種對于長久愛情的向往是不是也是一種原罪,現在就是被這個東西給套進去了。
又多聊了兩句,天已經大亮,不忍心霍青天****不眠白天還要處理那麼多事務,風憶雪強拉著天機人離開了。顯然,以天機人這種神出鬼沒的本事,出了客棧就消失了蹤影,讓一個人在大街上吹晨風的憶雪有些無奈。
遠處,一個白色的背影吸引了風憶雪的目光。雖然只是背影,但能清晰辨認出這個背影屬于慕容鵑。她縴細的手中端著一個蒸籠,還在冒煙的蒸籠在清晨的迷霧中不是很明顯,但老遠就能聞到蒸籠中蓉城小吃蛋烘糕的香味。她應該是剛剛從外面買了早點回來,那瀑布式的頭發被晨露打的有些濕潤。風憶雪的心頓時有些動搖了,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細膩的對待過青天,是不是很失敗?而青天晚上時念念不忘的蛋烘糕,早就被自己遺忘,卻被這個女子記住了。
踏足于蓉城的青石板上,有些滑膩的感覺。那種帶著歷史與滄桑的街道讓人心也不斷回顧起來。胸口的執子之手依舊散發著淡淡的桃木清香,握在手中卻有些輕飄飄而不踏實的感覺。又增加幾分力道,方才覺得握穩了那東西。有時候,風憶雪自己也覺得,面對霍青天的好,自己總有一種無力償還的感覺。這次慕容鵑的出現,才讓她發現,自己為青天做的事,實在少得可憐一點。
「喂!風憶雪!」一個聲音忽然從後面街道里飄來,語氣中滿是玩味的意思。
啊?正在思考的風憶雪被身後的猛然一叫嚇了一跳。自己最近越來越一驚一乍的了,風憶雪心中暗罵。回頭一看,突然竄出的人居然是南宮,這個家伙怎麼陰魂不散的!大清早的,他怎麼會在這里?他,他會不會看見自己剛從客棧里出來?完了,風憶雪的臉立刻燒的緋紅,這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