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越妃被越錦盛一句話驚得手中的熱湯碗掉在身上，立刻暈濕了被子，本來也不紅潤的臉越發蒼白，嘴唇顫抖的問道，「你再說一遍！」
雲嬤嬤趕緊掀開被子給越妃收拾身上，穹兒垂眸走出了帳子，坐在星空下整理自己從草原上帶回來的好幾大包植物根睫，順便防止有人靠近這里，偷听里面的談話。
「母妃，我今冬會帶兵去征樓蘭！」越錦盛看著越妃的反應有些擔心，可是事情已經定了，他也無可奈何，只能用沉穩的聲音安撫道，「您無需擔憂！」
「你不是受傷了麼？」越妃突然抓起越錦盛的手，肯定的道，「他們故意讓給你的！」之前穹兒回來簡單的說了一下狩獵的行程，她就擔心這次兒子一定會被分配到周圍游獵的，只是她沒有想到會被分到樓蘭。
那地方雖然富庶多產美人，卻常年風沙，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沙漠再也走不出來了。而樓蘭之人熟悉地形，往往藏在綠洲之中躲過危機，等敵人疲憊之際，才會出來給以迎頭痛擊。
這也是為什麼幾代幾十代以來，樓蘭小國沒有月朝的地盤大，沒有北邙的騎兵勇猛，沒有南疆的叢林毒氣做屏障，也能傲然存于世的原因。
而北邙一直以來也惦記著這個地方，不光是想樓蘭的美人，還因為樓蘭有一條除了天留山，唯一一條可以通往月朝的路。
北邙在天留山外北邊，中間有一條斷壁跟月朝隔空而望，斧鑿了多少代才出來一條貼著峭壁的窄路，單人過去都難說平安，馬匹物資更是不可能。而唯一跟月朝通關的天留山大路，時常會有風沙過山，龍卷風能卷走一切人畜，甚至更重的車馬物資。
所以樓蘭的地里位置就決定了北邙多年的覬覦，越妃想一想就明白了這次出征決定的關鍵，明明每年幾個王子部都爭搶的地方，今年竟然隨隨便便的就拱手讓給了自己剛回歸的兒子？
越妃突然皺起眉頭看向肖雲謙的方向，「謙兒，天留山何人在鎮守？」
肖雲謙的臉色一暗，看了一下帳子入口的方向，猶豫了一下低聲道，「薛家郎！」
果然！
越錦盛剛跟肖雲謙匯合幾日，還沒有機會說私話，自然也不知道薛黑子竟然被調往天留山了。他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外面，眉頭緊了緊。
越妃的臉色更不好了，薛家的事情當年如此轟動，她當然知道。而且薛三郎當年被謠傳叛國，還是因為自己的表妹月盈公主，不管北邙有沒有橫插一手造成了薛三郎橫死以及薛家被流放的事實，薛家跟北邙的仇恨都已經深的無法解開了。
加上薛家的上一輩兒，那一十三郎當年可是戰死在天留山的，那是誰造成的？是北邙的上任大可汗，鴻烈元的父汗帶著兄弟跟兒子們留下的，薛家有多想弄死鴻烈氏族，可想而知。
雖然越氏不知道大可汗他們，如何躲過了天留山那條大路上的龍卷風而進入了月朝的，可是那時候要不是鴻烈元的幾個兄弟也都戰死殺場了，鴻烈氏就剩下他一個了，他一定會帶著北邙的鐵騎繼續東進，踏入月朝京城洪城的。
也是因為那一次戰役，她被皇族選中送到了北邙為妃了，這一呆就是二十幾年。
以前兒子只是月朝的一個越錦盛，在月朝的北邙質子，自己也只是一個在北邙的月朝人質，可是如今他是北邙的鴻烈鷹，要帶著北邙的精騎去打仗，去搶掠！
眼看著樓蘭之後就是天留山，樓蘭跟月朝之盟猶在，加上家族仇恨，薛家郎一定會出兵幫忙，那自己的兒子能不能活著回來，越妃的心怎麼能不揪著難受？
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出去，獨自對著燭火發呆。
「主子，您莫要過多擔憂！」雲嬤嬤輕輕的給越妃揉著背心，生怕她身子太弱，一個挺不過去就這麼沒了。
越妃的心口堵得難受，這一輩子她從來都無從選擇，如何長大別無選擇，如何嫁人別無選擇，如何生子別無選擇，甚至兒子如何長大成人她也別無選擇。
可是那是她親生的骨肉啊，從她的身體里面滑出來的骨血相連，她舍不得！
「嬤嬤，你說大可汗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越妃的聲音淒涼，話里的感傷帶的她整個人都黯淡了，似乎有人說是，她就再也撐不住了一般。
雲嬤嬤嚇了一跳，她可從來沒見過自家主子會如此失落，那個任何時候都淡然處之，仔細謀劃的人兒，那個七竅玲瓏的心腸被老夫人寄托了所有的希望的人，此刻眼看就要隕落了一般，「主子，這事兒跟大王妃親自迎接大可汗歸來，一定有關系！」
越妃的眼楮一怔，大王妃？那個爽利從來不爭的女人？她從嫁過來的時候就見過這位大王妃了，那是大可汗鴻烈元的原配夫人，自己不過是打著國家和平名義送過來的妾侍罷了！
那個一見面，感覺如自己母親一般大氣非常，又爽朗的女人麼？
好些年她都沒出來了，听說她一直在幫著大王子打理部族，好些年不去大可汗那邊了。
怎麼她出來了呢？
越妃的臉上忽然凝重了不少，自己來了這麼多年，竟然從來沒有跟大王妃交過手，不知道她的路數！
「與我梳妝，我要去見大可汗！」
女人之間的戰爭向來圍繞著男人轉，越妃不敢去挑釁大王妃的權位，只能迂回的去大可汗那邊爭些寵愛，希望鴻烈元能看在自己的份兒上，取消兒子的冬征！
再說從來做決定的，也不是女人！
穹兒在帳子外面就著些許月光整理著手里的野草睫塊，耳朵也沒閑著的听著帳子里面的對話。雖然有些內容她听不清楚，可也明白了一個大概。
越錦盛那廝被人陷害了，竟然要冬征樓蘭。而看越妃的那個意思，樓蘭是塊硬骨頭，根本啃不動，還容易搭上性命。仔細回想這幾日在野外的對戰，難道那時候就是大可汗在挑選冬征的人選了麼？
「母妃，你？」越錦盛跟肖雲謙雖然出了帳子，可是也沒走遠，離開穹兒一段距離竊竊私語商量著對策。
忽然帳子挑開，雲嬤嬤背著越妃出來了，一身嬌柔的妝扮，看的穹兒心驚肉跳，這是打算去侍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