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蔗站在日月湖畔,身上的大貉緊了緊,又是一年了,天上的圓月未變,樓蘭大漠也不曾少了一粒沙,只有她的年齡在不停的增加著!
雖然這絨繡的地方神奇,讓她感覺到了身體煥發新的生機,可是一個九十的老嫗再怎麼也不可能如二八年華的小姑娘一般,可以展望未來。
「呦,老夫人傳喚,不知哪里來的榮幸?」
人未到,冷嘲的聲音先至,蕭蔗難得轉過身正面迎接。
「丫頭,被逼離開那個屬于你的戰場,你心甘麼?」
「你從小立志要改變南疆朝局紛爭、清除蛆癰,解百姓之苦,結果落的滿身罵名狼狽隱遁,你情願麼?」
「親人不近,戀人不明!你不恨麼?「
「明明你可以高高在上指點江山,卻偏偏流落大漠,隨侍她人!你不怨麼?「
向前的身子一頓停在了三步之距,就被一連串的問題砸中了脆弱敏感之處的雪姬,面上的嘲諷收起,眼中倏然凜冽,「老夫人是打算送雲礱回南疆了麼?」
蕭蔗看著這瞬間撲面而來的恢宏氣勢,心里都跟著躁動了,眼里的炙熱明顯,聲線帶著絲絲的誘惑,「丫頭,若我給你一個重登天庭的機會,你可願意?」
重登天庭!
雪姬的眼楮突然閃過一絲光亮,那是她心底的遺憾啊!
從十歲起就開始為南疆政務操勞的她,離開那座七十二橋的古城,心里多少失落,誰人能知?盡管馬車離開的時候,她告訴自己莫要回頭,可是她的心卻留在了那里,留在了那個從來不注意自己的男人身上。
被關押天牢的六個月,每一****都在腦中細細的規劃出去後的日子,朝堂上的變革,吏治的整頓,稅負的削減,軍隊的布防
可是弟弟親自逼走了她,而他也只說了一句,「穹兒那邊需要你!」
他最在意的人,其實還是那個傻兮兮的藍眸丫頭,從來都是!
從她第一次見到他,那滿頭的情絲覆蓋,她就知道今生她走不進去他的心!
可是偏偏,心難自控,情難自禁,飛蛾撲火啊!
就算她離開了他,滯留在這荒蕪的大漠之中,也是夜夜思念難擋,她好想他!想伴在她的身旁,哪怕只能像以前一樣的看著他就好!
感受到這丫頭明明已經動了心思,卻被一股難言的情緒纏繞,那眼中顯露的思念,蕭蔗腦中一動月兌口道,「等你權傾天下的一日,何事難求?」
「好!」終究還是難以抵抗回到他身邊的誘惑,雪姬閉了閉眼答應道。
靜謐的日月湖畔,細細碎碎的談話聲整夜不斷,仿似為了不打擾她們,****躍水的銀魚一條也沒有出現過,直至天明人散。
……
「你這丫頭瘋了麼?」烏里木在房間里面不停的咆哮著,「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你就要完蛋了?」
穆爾月也嚴肅的站在烏里木一側,「這件事兒不行!我們不會同意你再冒險的,你昏迷的時間越來越久了,倘若你這次醒不過來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寶兒,他已經沒有了父親,再沒有了母親,而我們也將老去,難道讓他一個孩子跟你小時候一般在山林中獨自長大麼?「
寶兒的身份太特殊了,北邙大可汗鴻烈鷹的兒子,樓蘭王擁有三族血脈呼蘭蒼穹的兒子,月朝皇族的外孫,南疆武王的外孫,倘若沒有親近的人一路庇護,就會被被四地野心勃勃之人圈禁利用,這一生該是何等的淒苦?
更何況,這些親族都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那麼今日的戰亂他日還要再起,烈火燎原,何日可熄?
穹兒抿了抿唇,安靜的模著床上還在玩耍的兒子,藍眸里面充滿了留戀,這個道理,她怎麼不懂?可是沒有現在的寶藏,樓蘭三十三洲的百姓就會先餓死或者戰死!
只有她拿出寶藏安撫鄯善齊,才能讓他快速出手相救。
這不是蕭蔗跟鄯善齊壓迫自己,而是形勢逼人吶!不管他們到底是不是為了王座,至少有一點說的是對的,沒有糧草,何以行軍?送高車王師的漢子們去死麼?
「我心已決,無須再提!」穹兒抱起孩子,拒絕再听絨繡長老們的勸諫。
烏里木被氣得一甩袖子出了房間,穆爾月眼眸深沉的看了一眼穹兒身旁的雪姬,若有所思的也離開了。
老坎吉停在門口,轉頭看著那個寧靜平和的男裝麗人,伸手逗弄著穹兒懷里的孩子,只是那眼角的余光瞟的他渾身肌肉繃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半晌,才推門而去。
「你真的決定好了?」
終于等到屋子里面再無他人,雪姬的聲音慵懶,整個人仰躺在床榻之上,中間隔了孩子問另外一側的女人。
「嗯,決定了!」穹兒的小手指被寶兒的小手抓住,肉肉的感覺化了她的心,「這世間我最信你的能力,能保得住我的寶兒平安長大,幸福快樂一生!」
「也只能交托給你!」
穹兒的聲音有些落寞,更多地是不舍。
「也許,你能親手帶大寶兒呢?」
雪姬把頭偏到另外一側,她不喜歡看這樣煽情的場面,這個傻女人總是把她堅|硬如鐵的心給柔化了。
「嗯,」穹兒親著兒子的笑臉,希望如此!「也許可以的!」
旭日東升,沙漠里面的晨起更早。
吃了早飯沐浴更衣過後的穹兒虔誠的站在那面牆之前,目瞪口呆的看著走上神機樓的六層之人,鄯善齊!
他怎麼來了?
什麼時候到的?
後面跟上來的雪姬還有蕭蔗等人面色都不是特別的自然,似乎也是剛剛知道的事情一般。
鄯善齊倒是大方的上前,「吾王安好?齊已經陳兵三關了,這次緊急回來是為了糧草一事,正好听說吾王要開啟秘境,所以跟大家上來一觀!」
你是第一個上來的吧?
哪里有跟在大家的後面?
而且蕭蔗竟然沒有反對有人走在她的前面?
有古怪!
穹兒詫異難掩的看了看鄯善齊,點了點頭,「哦,哦!好!」
「那,開始麼?」
眼楮看向蕭蔗身後的黑著臉的雪姬,你怎麼還不過來?
鄯善齊風騷的笑了,手上不知道從哪里還抽出一把扇子搖啊搖的,看的穹兒眼角直抽搐,哥,這還是冬天呢!你不冷,我冷啊!
「哦,對了今日探秘境的人選有變,某有力氣,可以替雪姬姑娘進去搬金磚!」
什麼?
往後退了一步的穹兒登時愣住,換人了?轉臉看向蕭蔗的方向,不要告訴我,你也同意了?
然後她看到蕭蔗略微垂了一下眼簾
那日午飯的時候,穹兒曾經把自己的設想說了出來,就是她開啟秘境要消耗心頭之血,本來對身體的損耗就極大,還要勞心勞力的進秘境里面當搬運工,所以事後她才會如此疲憊一直沉睡無法醒來。
這一次她的提議是找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她打開秘境之後,不需要干體力活,也許可以拿出來更多的寶藏,甚至自己的消耗也不會如此大呢?
這個論點得到了蕭蔗極大的支持,但是絨繡一方並不同意,先不說還是要用心頭血開啟秘境,送人進去一定需要更大的消耗,跟做搬運工比較起來,烏里木認為無法估計哪一個損失更大。
而且,送什麼人進去,這是個更大的問題!
這秘境是絨繡一族的,蕭蔗肯定是要送鄯善的兒郎進去的,而穹兒跟絨繡一方根本不答應,兩方協商了很久才同意了一個中間人,雪姬!
她,作為一個外姓之人,還是穹兒最信任之人!
倘若這中間有任何意外,穹兒都準備把孩子交托給這位知己,這才是穆爾月堅決反對的原因,更是砍吉幾次欲言又止的由來。
可是今日,鄯善齊橫空插了進來,強勢的取代了雪姬成為探秘境的人選,穹兒猶豫了。
看蕭蔗妥協的樣子,外面應該發生了什麼大的事情,不然這老妖婆不可能一聲不吱,或者她更傾向于鄯善齊?而雪姬跟絨繡幾位長老的沉默,穹兒也看在眼里,面色更沉。
鄯善齊合上扇子,從腰跡拔出一把嵌滿寶石的匕首,突然靠近穹兒,一只手攢住她的下巴仰起來,妖冶的面龐湊近她的耳畔,「哦,我早上入城的時候,帶了三千王師」
穹兒眼楮倏然睜大,竟然如此!
難怪大家都是一臉便色,讓他如此猖狂的叫囂,看來外面已經全部都被控制住了!這廝終于還是忍不住動手了,步步緊逼要糧草,就等著今日開啟秘境呢吧?
「寶兒」
鄯善齊聞著這女子身上的味道,想起自己在北邙的時候夜夜春|夢無痕,沒能忍住伸出舌頭舌忝了一下她的側顏,好甜啊!身體立刻做出的反應,讓他現在很確定自己的心思,他想要這個女人了!
「只要我活著出去了,你的寶兒也會活著的!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要帶我去看樓蘭之心的?」
那聲音溫柔入耳,氣息灼熱噴灑在臉上,穹兒用力扭頭後側方,藍色眸子對著雪姬的方向一瞥,「好!」
有些不舍的放開穹兒的下巴,手上溫潤的觸感讓鄯善齊躁動的厲害,抬起手湊在唇邊舌忝了一口,眼楮里面盈盈志得意滿!
這個女人,他要了!
穹兒平靜了一下心緒,手上突然出現三根點燃的香燭,正襟跪拜在那面牆前,口中默念有聲,卻無人能分辨那語言是何意思。
一刻鐘後,地面上閃現一個古木匣子,穹兒打開蓋子取出其中的紅蕊碧玉如意跟里面的一根長約尺余的鋼針,抬起頭嚴肅的問道,「你準備好了麼?」
雖然沒有見過這一套程序,不過也早有耳聞的鄯善齊點了點頭,「好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間鋼針入心,跪坐在雙腳上的女人,臉色慘白的額頭上瞬間蓄滿了大滴的汗珠,試問錐心刺骨之痛一生你能承受幾次?
穹兒咬緊牙關,盡量放松身體,雙眸發紅的盯著膝蓋前的盒子,突然拔出鋼針,針尖一滴心頭血點在碧玉如意上,那紅蕊突然如活了一般吸走了鋼針上所有附著的血色。
原來這碧玉如意的紅蕊竟然是如此得來的!
那里面竟然積攢了幾代絨繡女子的心頭之血!
捂著胸口,撿起盒子里面的如意敲向近在咫尺的牆面,沒有臆想中的叮當相踫,穹兒的手在眾人的眼中消失在牆里,仿若夢中魔幻。
這紅蕊碧玉如意,竟然能打開這面牆!
難怪他們鄯善氏一直無法找到樓蘭之心,呼蘭一族亦對碧玉如意無能為力!
看了幾次這神奇的一幕,蕭蔗還是無法不贊嘆絨繡的那位奇人,竟然想到如此難題,光有碧玉如意的呼蘭跟光有樓蘭之心的鄯善都是空殼子,只有絨繡女兒的心頭一滴才是這所有物件的關鍵鎖扣!
沒有絨繡的女兒,誰也拿不走這傳世的寶藏!
「快來!」穹兒低吼了一聲,提醒身邊那個還在發呆的人。
鄯善齊怔愣的身子定在當場,沒有想到如此震撼的奇景,這一刻他突然有些猶豫了,那牆面後的未知空間,他到底該不該去?去了,倘若他回不來了呢?
為何這眼前的情況,跟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大有不同,他明明就什麼都看不到啊?
任何人在未知面前都是會恐懼的,這是正常現象,可是穹兒的情況刻不容緩,不能給他考慮的時間,秘境能開啟的時間有限,再等下去還哪里有時間給他搬寶藏了?
猶豫不決的鄯善齊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雙手,沒有防備之下被人一個蹌步推進了那面牆。而這廝在穿過那道牆的一瞬間,突然綠眸閃爍伸手抓住了想要撤回的穹兒,生生拖了進去。
嚴絲合縫的牆面,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
剛才的事情,只是一瞬之間,在場眾人瞠目結舌的伸著手無力挽回任何!
壞了!
雪姬一步撲向牆面,「怎麼,怎麼會」上下左右模了一遍,「我,怎麼會」
用力的捶打牆上處處,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一**坐在地上,瞪大眼楮喏喏,「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誰信?
身後穿插著絨繡人的憤恨殺意,跟蕭蔗的贊賞之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