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姓小姐臉上的笑意減了些。
又有人看不慣,出口道︰「沈四小姐,你瞧瞧,不是姐妹們不照顧你家姐姐,只是你家姐姐身份太尊貴,咱們巴結不到。」
「尊貴?平妻生下的女兒也是庶女,有何尊貴?」
也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沈靜儀目光猛地射向那人,「我母親本就是我父親三書六聘八抬大轎迎進府的正室夫人,就算後來成了平妻,也不可否認她嫡妻的身份。」
那人不屑地撇撇嘴,「平妻就是平妻,這是不爭的事實,你能算作嫡女就不錯了,若不是郡主開恩,你母親不過是個貴妾,連平妻都不是,而你……」她掃了掃她,諷刺之意不言而喻。
沈含玉勾起嘴角,突然覺得今日天氣真好,多日來的郁悶也一掃而空了。
沈靜儀放在雙腿上的手緊緊攥著,目光一片冰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她母親憤怒。
「不過仗著身份,做著強盜般的事,也值得爾等驕傲?」她扯了扯嘴角,「倒是讓靜儀長見識了,看來這種事情幾位都甚是推崇,莫不是也想拾人牙慧?」
這句話說的不為不狠。
誰都知道顧氏得太後喜愛,貴為郡主,而于沈坤之事上,實是利用權利才得到的。
說的好听點,人家權利大,但誰都知道,這種事做起來也是極為人所不恥的。特別是在一些正室貴婦眼里,而顧敏後嫁給沈坤,本就是妾,卻因為太後而做了正室,就和小妾扶為正室一樣。
上不得台面。
這是小門小戶里,甚至是商戶里才會做出的事,但凡有點臉面的,都不會這麼做。
且,若不是礙于太後,礙于顧敏郡主的身份,這樣的人只怕都不會有人願意與她往來。
而沈靜儀這番話恰恰是說她們認為顧敏做的是對的,大有向她學習的可能。
這種事能學習麼?若是傳到了家里,可怎麼得了?
所以,可想而知,等待她們的,會是什麼。
眾人思及此臉色皆變了變,最明顯的是沈含玉,她瞪向沈靜儀,「你說什麼?你敢侮辱我母親?」
沈靜儀勾了勾唇,還不算太笨麼!
「我說什麼了麼?你這麼著急跳出來作甚?還是說,我說的不對?」
「你……」
「我要去官房,諸位失陪了!」沈靜儀站起身,冷著臉丟下一群人,珍珠連忙上前扶著她離去。
走出席間,沈靜儀氣得在一處小道上停下。此時天已微微黑下,四周都點了燭火,大紅的燈籠襯得周圍紅花綠樹朦朦朧朧,異常惑人。
「氣死我了……」她伸手揪了一把,一朵花就光榮地被她摧殘了。
珍珠知道她氣,可是這種事一直是府里的禁忌,就算不在府里,也不是她一個丫鬟能隨便說的。
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所謂該沉默時就絕對不能含糊,打死也不能說。
「原來她們一個個地,都是這樣認為的,我娘明明是正室,她們憑什麼來取笑?」該取笑的人一直都不是她母親。
氣死她了。
伸手又是一把,一朵鮮女敕的大紅花被生生折下。
讓人不忍直視。
「辣手摧花,你可真是舍得。」
沈靜儀一僵,珍珠也嚇了一跳,兩人一動也不敢動地站在原地。
到了這時,她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家花園,這也不是自家的花。
陳煜走過來,垂目看了眼地下的「殘肢斷骸」說道︰「你摘的是宮中賞出來的西府海棠。」
沈靜儀嚇得手一松,連帶著手心里剛抓的那朵也落了下去。
珍珠更是眼楮圓瞪,幾近倒下。
陳煜眼疾手快地接住即將掉落的花,握在手里,似乎還帶著她手心的余溫。
目光不由地掃過她的縴縴玉指。
「我……」沈靜儀轉過身,看到陳煜也不像之前見到那樣躲了,連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福了福,只覺得今兒個倒霉。
她不過跑出來透透氣,隨手摘了摘花而已,怎麼就摘到了西府海棠?還是宮里賞出來的?
「哦?」陳煜挑了挑眉,「那你就是有意的?」
「不是,我……我不知道,這是宮里賞的西府海棠。」
「所以呢?」
「所以?」
沈靜儀抿了抿唇,目光所及地下的凌亂,微微頭疼。
「我,我回去求我大伯去宮里,討株西府海棠賠給你……」是了,大伯一定會答應的,若是大伯不答應,那就去求祖母。
陳煜笑了起來,紅色的燭火之下,他眉如墨畫,眸若寒星,笑起來仿若冬雪初融。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靜儀竟然覺得他的眸子里有些溫柔的意味。
「我是說真的,」沈靜儀臉上臊了起來,微微低下頭道︰「我不會賴賬的……」
此時正頭疼的是,她怎麼就踫見他了呢!
陳煜頷首,「嗯,我知道!」他看著她低下的腦袋,目光掃過她緊咬的紅唇上。
沈靜儀覺得尷尬,再者摘了人家那麼多花,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正要行禮離開,卻听到他說道︰「這株海棠就不必在意了,反正這幾日也要讓人來修剪。」頓了頓,他又道︰「若是下次還想撒氣,就去那邊,那兒的花多些。」
沈靜儀看到他朝著另一邊抬了抬下巴,她奇怪地對上他的目光,「真的沒問題麼?」
他又是一笑,「我說的話難道就那麼不值得相信?」
「不是。」她搖頭,只是覺得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她壞了宮里賞出來的東西,就這麼容易放過她了?
「那……」
「嗯?」
她想說她賠銀子吧,可是看到他挑眉的樣子,再看看他一身的行頭,通體貴氣。
賠錢?
只怕人家看不上她那點錢,反倒是此舉讓人看之不起。
「那就多謝了……」她福了福身子,「我離宴多時,只怕伯母會擔心,告辭!」
陳煜微微頷首,見她帶著丫鬟腳步匆匆離去,便說道︰「從左邊那條路直走拐個彎就到。」
沈靜儀收回朝右邊走的腳,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匆忙丟下句「多謝」便趕緊帶著珍珠離開。
頗有落荒而逃之勢。
陳煜還站在原地,手心里的花亦還在,半晌,他勾起嘴角。
響起一聲低喃。
「奈何佳人膽小如鼠,若想得之,需得徐徐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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