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門將女 23︰天子謀

作者 ︰ 春夢關情

出了太極殿,趙倧與榮濟並肩而行,想著殿中適才發生的一切,輕笑出聲與一旁的榮濟道︰「能讓李明山出面咬章瑋,看起來榮姜不光只會行軍打仗啊。」

榮濟卻讓他說的有些莫名其妙,這事跟榮姜又有什麼關系?便側目去看趙倧,眉心擰成個川字,回了一句︰「她這幾日從不曾私下見過誰,今日一大早便趕著去昌隆了,殿下怕想錯了。」說完便與趙倧告辭,快步離去。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位英王殿下。英王擅謀,這是父親曾告訴他的。當年英王與太子爭位,卻能抽身而退主動把皇位讓出來,眾人只道英王殿下以江山社稷為重,可在他看來,這位殿下卻心思極重。雖說這些年來他從未有過不臣之舉,可若來日有了不臣之心,當年的退讓,已經籠盡了人心,只消尋一個好由頭他從不敢細想下去。

況且今次英王為榮家回京∼,更是把榮家推到風口浪尖上去。天子原本就把榮家看作了眼中釘,如今又跟英王有了牽搭,還不知道皇帝心里怎麼恨榮氏一族呢。他實在是對這位殿下提不起什麼好感,怎奈何父親有交代,他也只得與他周旋而已。

而趙倧呢,本以為這件事是榮姜謀劃的,卻被榮濟一番話說的有些模不準了,當下壓著聲吩咐魏鳴派人暗查一番,不許驚動任何勢力,只要一個心中有數便可,便提步離宮。

清風殿中沈慶道有些忐忑不安的去看黑著臉的天子,大氣不敢出一聲。

趙珩嘆了好幾口氣,才同他說話︰「朕沒想到今日朝上李明山會參章瑋。」

這叫他怎麼接?沈慶道並不像章瑋和李明山,他是在趙珩御極之後逐漸向天子靠攏的,所以自然不像章李二人能在天子面前得臉,可今次章瑋倒台,李明山又不能議這件事,皇帝手底下那幾個老臣也鎮日端的一副「老古板」做派,不足以謀事。

可天子有憂,他做臣子的就要分憂解難,便只能硬著頭皮回話︰「章瑋這件事原本就是可大可小,而李大人為人正派,大約早對此事頗有微詞」

說著他就說不下去了。這根本是說不通的,既然早有微詞,緣何當年不上奏?李明山掌吏部,官員丁憂上報,他心里都很清楚,而章瑋當年娶外室又生子,雖不曾擺排場宴請同僚,可親近的朋友間總有走動和送禮的,李明山不可能不知道。怎麼要等到這麼多年後,才去翻舊帳呢。

趙珩見他話說了一半就收住,嘴角上揚勾出個笑,卻滿是冷意︰「你也說不下去了?」

沈慶道便知道他這是已然生氣了,沒敢接話,就听趙珩續道︰「李明山早就看不慣章瑋狐假虎威,仗著朕寵信在朝中胡來。可這麼多年過去,他才來翻章瑋的這本爛賬,你怎麼看?」

天子話都問到臉上來了,再裝傻推月兌說不知,只怕天子之怒就都要撒在他身上了,吞了口口水道︰「陛下是以為,與英王回京有關嗎?」。

果然听見趙珩冷哼一聲,卻又像是有些不解︰「按理說李明山不會偏頗英王,不然當年他也不必極力擁護朕。朕是怕和榮家」趙珩也突然有些說不下去,叫他怎麼說?難道跟沈慶道說,當日朕命章瑋散播謠言給榮姜潑髒水,怕今次他突然被參,是榮姜搞鬼嗎?

更多的大約是不願意相信,李明山跟了他這麼多年,會在他一力想要打壓榮家的時候投向榮家,偏袒榮家。可他做的事實在不夠光明磊落,也絕非明君所為,便沒辦法說與沈慶道。

沈慶道因不知曉其中緣由,轉念一想卻只當當日左僉都御史彈劾榮姜的事情乃是章瑋授意,趙珩既然提起了榮家,那都察院與榮家近日能牽扯在一起的,便也只有這件事了。他把眼略眯了一回︰「御史言官彈劾朝臣本是職責所在,國公爺應該不會這樣記恨上章瑋,既然不會記恨,應該就不會縱著榮侯算計章瑋。這件事」他有些為難的頓了下,怯怯的去看趙珩臉色,見趙珩示意他說下去,才道,「只怕陛下還是要問一問李尚書。」

像是不願意再提李明山一樣,趙珩捏著眉心揉了一回,復把手擱在了太陽穴上壓了壓,許久無話。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沈慶道都有些要坐不住了,卻猛地听趙珩開口︰「太子大婚後,朕打算叫他去江北料理之前報上來的官員貪污舞弊案。」

沈慶道眉心突突的,心跳都加快了好些,有些不安的問︰「江北形勢不比京都,派太子去……臣只怕太子料理不來,反倒弄的人心惶惶,百姓不安。」

「朕自然知道。」像是有些疲憊,聲音中透著些無力,「可是太子大婚後,朕不能讓他留在京都與榮家往來過多,還有英王他在雲州數年,處理這種事得心應手,他陪著太子去,才正合適。」說罷略頓過一回,想起什麼似的,輕笑嘆道,「江北山匪多,民風也野的很啊,果然是合適。」

沈慶道張了張嘴,原本想勸的話,卻都說不出來。到了這時候,還有什麼好勸的,皇帝早就算計好了這件事,年前江北開恩科,官員貪污舞弊一事已經上報到了鄴城,但是皇帝按下不發作,為的就是待太子大婚之後將他指派出去。

而英王不過是徒然生出的變數。只是听趙珩才剛後話,大約是還有別的陷阱會等著趙倧。他雖心驚,卻明白這不過是帝王權術。雖不知道英王是如何說服皇帝留在鄴城,可他明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只怕皇帝是想借這這個機會,順勢除去英王,自然還有另一位

想明白了這一層,他壯著膽子問了句︰「榮侯,也會隨行嗎?」。

趙珩冷眼掃過來,他分明看到了殺意,驚愕不已,就要跪下去請罪,趙珩卻又很快斂了眼中的肅殺,沉聲與他︰「知道你與章瑋和李明山最大的區別嗎?」。未待沈慶道開口,他已經繼續冷著聲道,「這句話,章瑋知道自己不該問,李明山壓根不會問,而你——卻問出了口。」

沈慶道忙跪了下去,顫著聲請罪︰「陛下恕罪,臣一時失言」

「你不是失言。」趙珩沒叫他起,橫眉冷眼盯著他看,「你是不敢信朕這樣算計太子、英王和榮姜,是也不是?」卻並沒有等沈慶道回話,其實他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哼笑了一聲,「朕來告訴你,英王得人心,榮姜有軍功。沈慶道,不要覺得他們無辜,為免將來養虎為患,朕只能先除了他們,不然日防夜防,總是朕心頭的一根刺。不過,江北是榮姜的勢力所在,朕——絕不能讓她同行。」

那太子呢?沈慶道幾乎就要問出口,卻生生忍了下去。他為官多年,太子性善仁孝,雖朝事上庸碌了一些,可對待君父,卻是至忠至孝,而皇帝卻要這樣算計他,于心何忍。只是這樣的話,他只能永遠爛在肚子里。

趙珩又囑咐了些仔細辦事的話,便叫他退了。

不多時內侍奉了坤寧殿送來的參湯,他吃了一口,就叫人撤了下去,打發衛津叫人準備了曹皇後愛吃的糕點一類送去坤寧殿,又叫傳話說這幾日朝政繁忙,一應歇在清風殿後堂中,叫皇後不必等著他雲雲,便長嘆了一聲,只喃喃了句「元元」,便再無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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