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門將女 28︰文錢武榮

作者 ︰ 春夢關情

榮姜姐弟的馬車在錢府正門前停了下來,二人自車上下來,因世家規矩大便只得從偏門入府,便立時有小廝出來,一見是他二人,便笑著迎上去,還一邊回頭吩咐後頭的人︰「快去府里回話,四姑娘和敏少爺回來了。」

他二人未做停留,一路往內,繞過了影壁牆便有錢府大總管來接,又指派人給內宅傳話,叫說與老太太和太太們知曉。

榮姜沒攔他,已經抬步跨上了九曲回廊,才問他︰「祖父在書房嗎?我有事情要回。」

大總管一邊說著在書房,一邊引著二人往書房去,一路上又說了些「老太太近來常念叨」「老太爺也正說有事要叫姑娘回來一趟」一類的,總之是很高興的。

榮姜听的心中甚為歡喜,也暗自咂舌,因她父親當年是以入贅之名娶的榮臻,所以她從小不怎麼回錢府,只記得祖父與外祖父很是不同.+du。祖父很愛笑,對待小輩特別的慈祥,彌勒佛似的,從未見有板著臉教訓的。而外祖父雖很疼愛他們這些小輩,卻總是端足了架子,沒有一日不教訓的。

想著便又不由得想起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曾與她說過的一句話——大鄴立朝以來,文錢武榮,你要永遠記得,你身上流著的,是大鄴除皇室外最尊貴的姓氏的血。彼時她還小,並不太懂,還是大了些之後,清楚了太祖皇帝一直到當今天子的大鄴史,才漸漸明白了這句話。

原來當年太祖皇帝自雲州起家,身邊謀士武將自是無數,然文臣以錢家老祖宗錢玉為首,武將則以榮氏老祖宗榮荃為首。錢玉運籌帷幄,擅權術,慣會揣測人心,卻行事光明磊落,以德服人;而榮荃深諳兵法,凡舉兵則無敗。故而太祖皇帝一路自雲州打到鄴城,直搗黃龍攻下皇城,到後來黃袍加身御極稱帝,百姓們便傳出這樣的話來,只說太祖皇帝慧眼識人,文臣有錢玉武將有榮荃,天下自要被他收入囊中。

再之後便是到了錢直和榮榆這一輩,太宗皇帝在位時尚值亂世,榮榆統帥三軍四方征戰,地位自不必說。而錢直呢?榮姜只記得她十五歲承襲母親爵位時,外祖父曾與她說過——別看你祖父現在退出朝堂,整日在府上含飴弄孫,太宗皇帝一朝,他也是舌戰群儒,憑一張利嘴游刃敵軍帥帳之中的人啊。

在往後,榮家出了個榮臻,錢家也有個錢通。榮臻領兵成了最年輕的大元帥,錢通入閣做了大鄴最年輕的閣臣,一時風光無兩。榮榆因見女兒日漸權重,便從朝堂中抽身而出,錢直也是因當年將小兒子入贅榮府之後,為免天子忌憚,便自請離朝,將朝堂留給了後輩們去翻雲覆雨。

只是可惜榮臻不到三十就戰死沙場,而錢通也在二十二歲那年染上疫病,拖了半年之後便英年早逝。不過百姓們可惜之余,卻也將「文錢武榮」這四個字烙在了心上。

再說如今的錢府,錢直曠世之才,便很清楚當今天子生性多疑,慣無容人之量,當年父輩們的英名,到了本朝便成了一種陰影,籠罩在天子的寶座之上揮散不去。所以自從錢通過世之後,錢直便勒令家中子佷,不可鋒芒太過,寧可做富貴閑人,也絕不許拿錢氏一族去冒險。

也正因此,如今錢家也不過大老爺****與三老爺錢適在朝為官,卻又都不在要職重位,不過領著四品的散職而已。二老爺錢遲只在家中料理庶務,做一做人情往來,絲毫不涉足朝堂政務。

可即便如此,錢家有祖輩的勛功在,錢直到如今也還有世襲的國公爵位。況且放眼錢家內宅,大老爺妻鄭氏乃是首輔鄭雍嫡女,二老爺妻溫氏是正治上卿溫之懋嫡女,至于三老爺妻曹氏,那是忠靖王的小女兒,當今皇後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就憑錢家三位老爺能娶妻家世如此,世人也無敢小看錢氏一族的。

榮姜正想著,人已來到了錢直書房門口。

還是榮敏先去推門,錢直看他二人站在門口,便笑著招手叫進屋,才擱了手里狼毫吩咐大總管︰「去告訴姑娘和小爺們,今日不必讀書,也不許貪玩往外跑,我們這里說完了話,自要他們來陪四娘與從善的。」

大總管听完吩咐便退了出去,榮姜因在祖父面前便放松了些,規矩也不端著,只往錢直跟前湊,看清他才剛提筆是在作畫,才奉承了兩句︰「祖父的丹青是一絕。」

錢直笑著罵了她兩句,心里卻很受用,與孫子孫女笑鬧了兩句,才問榮姜︰「今日媛姐兒回門,你不在府上陪著,怎麼跑回錢府來了?」不待榮姜回話,又稍斂笑意,跟著問道,「前幾日念著媛姐兒要出嫁,你在府里一定有的忙,我便沒有過問。正好今日你來,我且要問一問你,章瑋被參奏一事,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他並非問句,平著聲說出來的話更像是已然肯定。榮姜的笑便一時僵在了臉上,她有些拿不準後面問的那句話是什麼用意,究竟這件事,做的是對,還是錯?因拿不準,她便不敢隨便把榮敏推出去。

可她這邊還沒想好怎麼回錢直的話,榮敏已經笑著開口,端的一副撒嬌姿態,還特意往錢直的書桌前靠了幾步,一彎腰雙手撐在桌案上,眉眼彎彎地對上錢直︰「這樣的事祖父就只想得起姐姐嗎?我雖不在朝堂上,可何以見得就不能是我使的手腳呢?」

錢直差點被小孫子這一笑帶的忽略正事,輕叩桌案示意榮敏退開些,才瞪他一眼︰「你一天到晚泡在如意樓里盤算你那點銀子,還有這個心思?」

榮姜一听這話不像是要責怪的意思,稍稍安心下來,往錢直背後繞去,一雙小手去給他捏肩膀,哄的錢直剛立起來的一些威嚴,立時消散了去,她才軟著聲同錢直說︰「這次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情。那日正好是太後回宮的日子,我一大早就趕去了昌隆,還是回來之後才听說了李尚書參了章瑋一本,陛下連查案過堂都省了,直接就罷了章瑋的官,連家產都抄沒了——」她略一頓,撒嬌似的弓著身子去抱錢直,又伸手指指榮敏,「之前從善是同我說過要章瑋好看一類的話,我只當他是氣不過,卻不想他真干了這樣的事」

「氣不過?」錢直照著她手上拍了一把,有些好氣又好笑,來回的看看自己這一雙機靈鬼,對上榮敏搖頭嘆道,「你為章瑋撒播流言氣不過?還是為他身在都察院卻不思勸諫君王氣不過?」說著也不顧榮姜二人略顯驚訝的神情,只不信似的問榮敏,「你又是怎麼說服李明山,他壓了這麼多年隱忍不發,如今能叫你挑唆的上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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