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也想沖鋒陷陣。」程邑自嘲了一句,又怕榮姜心里難過,噯了一聲問道,「既然給了你旨意叫你去廣寧府,我不在,你自己也小心點。」
榮姜嗯了一聲,以往殺伐,她跟程邑幾乎是形影不離,她做任何決定,也有程邑能商量。但是這一回,程邑往江北,她要只身去廣寧。
想著就深看了程邑一眼︰「是啊,我們都要習慣。」
程邑像听懂了她的話,揉了她一把後就別開臉︰「咱們倆誰也別招誰,」丟了一句平復了會兒心神,才又道,「我早听父親提起過,忠靖王爺精于用兵之道,賀琪這回估計吃了大虧,你有把握能打下他嗎?」。
榮姜深呼一口氣,轉了轉手腕上的白玉鐲,想的有些出神︰「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去打忠靖王爺來著。」听見程邑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才嘆一聲,「他起兵,雖然是賊子該誅,但~要不是陛下他何至于如此?人到暮年,卻眼見兒孫遭難離世」
「你同情他。」程邑語調端的極平淡,瞥了榮姜一眼,「他再不受用,也該入京面聖,而不是興兵作亂。我承認,忠靖王爺是個該受人尊敬的長輩,但是這件事,同情歸同情,鎮壓叛亂是另一碼事,」他抬手揪住榮姜耳朵,「你別犯糊涂,到了陣前手下留情,可沒你的好處。」
榮姜吃痛扭頭,要躲開他的手,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我不就是跟你說說嗎?到了兩軍交戰,我留情,他還未必給我這個臉面呢。」又咻一聲,「他不是很看得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正好了,趁著這回打服了他,」程邑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們榮大侯爺可是馬背上打出來的名聲,也叫他知道知道,啊?」
「呸,」榮姜想也沒想的啐他一口,「永遠這樣沒正經。」
正說話間,有榮府家丁送了東西進來,榮姜接過包袱在手里掂了掂,又囑咐了一番話就打發他回家去。
包袱攥在手里,往石桌上落擱了一下,榮姜沒再坐下去,只看著程邑︰「該跟你說的,也都交代了,我走了。」
程邑先一點頭,又在她扭頭走的時候猛地起身,抓了她手里的包袱一把,趁榮姜回頭的工夫把她抱進了懷里。
榮姜正要推他,他卻收緊了胳膊︰「此一去福禍未知,你我皆是。」他頭倚在榮姜肩膀上,「阿姜,你要保重。」
推人的手就收住,該環上程邑的腰身,榮姜在他懷里重重的嗯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帶著笑開口道︰「兩個月後榮敬成親,你要從江北回來,不然我叫他記恨你一輩子。」
榮姜走了,領著三萬嚴陣以待的禁軍踏出了鄴城的城門,一路南下平靖而去,這時的鄴城,還是陽光明媚,一切剛剛結束,一切也都剛剛開始。
大約是料想到了賀琪撐不了多久,這一路行來大軍幾乎不曾休眠,榮姜騎著大白打頭陣,親自壓陣先鋒部隊,任憑誰勸也不好使。
連夜的趕路,終于在第五日黃昏將至時,榮姜踏進了廣寧府駐軍的軍營內。
彼時賀琪並不在營中,榮姜抓了人來細問,才知曹謙岳已經跟賀琪對峙了近十日,他久攻廣寧府不下,但是賀琪率領的八萬人馬也損傷慘重,賀琪沒辦法,只能親自上陣以振軍心。
榮姜听罷就眉頭緊鎖,手中握了令牌,傳了斥候入帳︰「去叫賀琪給我退下來。」
斥候一愣,旁邊站著的廣寧府都指揮使鄒聿瑛趕緊點頭,他才接了令牌跑出去。
榮姜寒著臉瞪鄒聿瑛︰「賀琪親自領著人出去迎戰,你留在這里做什麼?!你告訴我,你這個都指揮使,留在這里做什麼?」
鄒聿瑛一顫,差點沒跪下去︰「是賀將軍讓卑職留在軍中的,他怕將軍到了之後找不見人」
榮姜一抬手打斷他︰「我沒來前,賀琪手上有軍內最高指揮權,你卻眼看著他披甲上陣。鄒將軍,他一旦被俘,廣寧就不必再戰,這個道理你從軍多年難道不懂?」
鄒聿瑛鬢角落汗,臉色也泛白起來,哪里還敢再接話。
榮姜倒也沒真的要發落他,于是沒再質問,就把他晾在一旁,負手站到了地圖面前,凝神深思。
軍帳的氈簾被撩開,賀琪幾乎是被一左一右架進了帳中,他的長槍另有人提著。
榮姜見他這個模樣就知他是受了傷,站起身來步下去,抬腳照著賀琪腿窩就踹過去︰「你第一天領兵嗎?既然近十日對峙不下,為什麼不早具折求援?」
賀琪稍側身將將躲過這一腳,無奈的搖頭,叫左右撒開手︰「我也總不能才交過手,就像京城要援兵吧。」
「你真是」榮姜又想了一回他這句話,數落的話語就沒再說出口,拉了賀琪一把,左右看看,「傷的重不重?」
賀琪咬著牙搖頭︰「都是皮外傷,沒什麼要緊的。」
榮姜點頭,沒再多問,親自扶著他坐下去,才吩咐鄒聿瑛︰「把城門緊閉,派人給曹王爺送信,就說榮姜來了,但是我避而不戰,要讓大軍休養,不會迎他鋒芒而上。他有本事的,只管來破城。」
鄒聿瑛明顯一愣,有些遲疑︰「就這麼說?」
「就這麼告訴他。」她唇角微揚打了笑在臉上,「你再讓人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登城門輪值,堆起弓箭跟滾石,另外去弄酒水來,全都放到城樓上去。」
賀琪也僵了一下,他怎麼就沒想到呢?于是沖鄒聿瑛點頭︰「曹王爺是久經沙場的人,打仗這個事兒上他自負又自傲,將軍說叫他有本事只管來破城,他恐兵不厭詐之道大概不會來,但是晾他幾天,他一定會按捺不住。」
「正是這個道理,」榮姜蹺了腿抖著,「他比我們急,了不起我們不回京,跟他耗著唄,可他就等不起了。」
鄒聿瑛就噯了一聲應下,退出大帳去交代榮姜吩咐的事情。
榮姜見他退出去,才稍正神色,問賀琪道︰「你跟他交手過幾次?先前帶來的八萬人損傷如何?靖州軍的損失,能估計出來嗎?」。
一連串的問題也沒把賀琪問懵了,他一動,大約扯到傷口,吃痛一回又老實的坐回去︰「前天剛清點過,重傷休養,輕傷仍上陣,可戰的還有五萬余人。加上廣寧府的駐軍四萬,一共是九萬人馬。靖州軍那邊」他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曹王爺帶著他們一路攻下徐寧冀三州,幾乎沒什麼損傷,所以我跟他們交手的時候,正是他們軍心大振鋒芒最盛開的時候到現在交手了四次,損失比我們這邊要小很多。」
榮姜冷聲呵了一回︰「一群廢物,三個州的兵力加起來近十八萬,就這樣讓人家破城攻下。」
「也不能怪他們,」賀琪唉聲嘆氣的,「曹王爺勇猛,不是吹噓出來的,我是領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