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蠱蟲意味著兩種可能。第一種是對手可能就在附近了,第二種是隊伍已經接近那個南派蠱門聖地,也就是礦脈所在的位置。蔣菲認為第二種的可能性更高些。她分析說,曹旭也組織了一支考察隊進入這個地區,那是一支由國內最專業的前黃金部隊成員組成的隊伍。攜帶了大量現代化設備,隊伍人員的素質和數量遠勝顧天佑這支學術基礎勝過實踐能力的隊伍。
他們的劣勢在于設備輜重太多,又不敢走郭家軍的防區,只能繞道波須沿怒江逆流而上。因此速度不會太快,從南邊過來又趕上小鰻魚登陸,肯定會進一步拖慢他們的速度,這個時候想要抵達這里,除非曹旭動用重型直升飛機。
秦教授看著渾身紅腫奄奄一息的吳榮河,有些不解的問︰「一定要用這種方法才能祛除肚子里的蝗水蛭嗎?」。
蔣菲道︰「這是土辦法,蜞蟲喜+.++歡在血管中安家安靜的吸血,抽打全身可以刺激血液流速,腫脹能夠導致血管壁狹窄,血液往皮下集中,拍打和震動的作用下,蜞蟲便會本能的動起來,沒辦法繼續吸血,進而被集中到腸道里,倒懸的目的就是催吐,這只是權宜之計,最好的法子是給他灌烈酒。」
這個道理很簡單,人喝多了會吐,蜞蟲吸入帶酒精的血液後會醉死。
隊伍出發的時候為防瘴氣特別準備了烈酒,顧天佑命沒頭腦去取些來。酒來了,蔣菲親手執行,硬生生給吳榮河灌了兩三斤進去,不大會兒,這小子又吐了。這次吐出來的東西卻帶著酒的香氣,幾條更肥大的蟲子也被吐了出來。
蔣菲拍拍手,干練的︰「行了,他沒什麼大事了,多補充些葡萄糖,他年輕,元氣足,慢慢會恢復的。」
夜幕降臨,老林子漆黑一片,帳篷里亮著燈,氣氛有些凝重,秦教授把顧總的意思傳達給幾個學生知道,他們並未表現出多少興奮之意。吳榮河的狀態已平穩,可以自主進食了。吃了幾塊巧克力後終于可以勉力坐起了。
顧天佑拉著蔣菲單獨出去聊幾句。
劉峰和泰虎負責警戒,沒頭腦跟不高興兩個坐在一棵大樹上抱著槍睡覺。猴子和無牙象正在挑選明天上路所必須的物資。山勢難行,大象指望不上了,剩下的路只有靠11路了。
蔣菲問︰「什麼事兒不能在帳篷里說?」
顧天佑道︰「如果南派蠱門聖地就是礦脈所在地,咱們跑到這里來開礦可就是欺師滅祖了。」
蔣菲咯咯一笑︰「你怕這個嗎?」。
顧天佑道︰「我擔心這麼做會激起眾怒,你在外八行里的日子本就不好過。」
蔣菲道︰「不然就會好過了嗎?」。又道︰「反正都這樣了,鄒主任夫婦待我恩重如山,我能做的只有盡力而為。」
顧天佑撓撓頭,嘆道︰「可惜這位鄒大姐對我還是缺了點信任。」
蔣菲道︰「你覺著自己值得百分百信任嗎?」。
顧天佑道︰「在天坑下面的時候我至少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
蔣菲哈哈大笑,豪邁的不像個女孩子,說︰「你是指襲胸還是偷吻?」
顧天佑大感吃不消,這妞不愧是三鞭老妖的種,言談舉止豪放自在,一身本事莫測高深,秉性胸襟都遠非尋常女子可比。尷尬一笑道︰「你知道當時的情況下,我其實可以有更多選擇。」
蔣菲道︰「我這輩子最恨的人便是胡如夢,他是整個情報界的公敵,害我早早成了孤兒,但我最欽佩的人也是他,是他把我交給鄒主任夫婦撫養的,也是他傳了我這身本事,讓我可以在這一行當中游刃有余,還是因為他,我永遠失去了晉升的機會,他也許做過很多混蛋事,卻從未錯看過一個人,他選你做鳳翼便是我交給了你,你昨晚不是沒讓我失望,而是沒讓我對他失望。」
說起三鞭老妖,顧天佑不免想起那妙趣橫生的半個多月。相交時日雖短,卻是性情相投,趣味一致。一想到,胡三變選自己為鳳翼其實帶著托孤的意思,又不免有點郁悶。他這個當爹的當然知道自家閨女是怎樣一個精靈古怪任俠豪放的女子。這個鳳翼分明不好當啊。
「放心,這事兒忙活完了,我一定陪你走一趟。」顧天佑收回心緒道。
蔣菲點點頭,說︰「我倒不是特別擔心他,這個人風流不羈了一輩子,做事單憑一己好惡,好事辦的少,壞事做的多,就算有什麼三長兩短也是老天收人,只不過有兩件事不當面問個明白,心中總是不甘。」
話匣子打開,她似乎願意多說幾句,不過需要一點酒精的刺激,當下剛好就有一瓶本打算當藥灌吳榮河卻沒用上的烈酒。蔣菲擰開瓶蓋子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顧天佑。
「我媽生下我這件事其實是個交易,那年有個美國人陷在了大陸,我媽找到胡如夢,要他出手救那美國人,當時我媽三十八歲,已經嫁了三次人,那個從事間諜活動的美國人正是第三個,胡如夢不嫌她,于是就有了我,那個美國人身份非同小可,胡如夢為了救他殺掉了陳芝寒的兄長,也就是當時龍興會的會首陳芝龍。」
「陳芝寒是現任的龍興會首腦?」
「是的,她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女人。」蔣菲接著道︰「陳芝龍死後,龍興會亂了一段時間,直到這個女人從海外歸來,很快就接替了她哥哥的位置,結束了群龍無首的局面,在那之前我出生了,我媽不喜歡我長的像胡如夢,生下我沒多久便把我丟給他,胡如夢養育了我幾年,又把我踢皮球似的交給了婚後始終沒孩子的鄒主任夫婦秘密撫養,後來我媽被陳芝寒害死了,有一天胡如夢忽然找到我,把外八門秘技盡數傳給我,又指定我為繼任凰首,那年我才十四歲,之後他就走了,一走便是十年無音信。」
顧天佑嘆了口氣,道︰「也許他有必須遠離你的理由,你知道鄒主任夫婦是做什麼的,他跟你走的太近對你並不是好事,既然鄒主任夫婦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盡心撫養,或許對你而言才是最好的安排。」
蔣菲悄然擦去眼角的淚水,輕笑著︰「從小到大,很多人都在跟我講這世上不會有比親生父母更疼愛孩子的人,我想胡如夢或許配得上這句話,而我那個所謂的親媽顯然是配不上的,我不理解的是他為了給那個女人報仇,便將我舍棄,顯然我還不如一個死了的女人重要,有時候我想我應該感謝他為我做出的一切,但一想到他對我媽的那片痴心,就覺得這個人沒那麼值得我感謝,他很早就預見了我媽的失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甚至不惜丟棄親生女兒,所以我想當面問清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如果胡三變是個蠢人,這一切就都不成問題,偏偏他不是,非但不蠢,相反的他還是這一行里最頂尖的一個,甚至是王座上唯一的王者。顧天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或許她需要也不是安慰,只是一個可以聆听秘密的听眾。
蔣菲是個有秘密的奇女子,她是怎麼加入外事情報局的?她都接受過怎樣的訓練?沒有任務的時候她都在做什麼?她精通外八門奇術,甚至連易容術這麼神秘又古老技能都掌握了,這樣的女子無論在任何部門都會得到重用吧?
雨林里的夜仍然那麼煎熬,蜻蜓大的蚊子隔著防蟲服照樣能精確的找到皮膚下的血管。蔣菲卻似乎沒有使用過任何驅蟲藥劑,那些蟲子便自動自覺的避開她。而顧天佑的情況則完全相反,也許是因為吸過仙蟲的血,也許是因為蟒魁的膽汁,這叢林里的蚊子仿佛認識他似的,前赴後繼的撲上來。
蔣菲發現了一個有趣又古怪的現象,那些蚊蟲的目標明確,前赴後繼的往顧天佑身上撲,卻沒有一只能立足站住。總是稍稍接觸便被某種斥力彈開。不由大為好奇問道︰「為什麼這些蚊蟲不能落在你身上?」
顧天佑也發現了這個現象,自從昨晚吸收了蟒魁膽汁,便還覺得全身淨透莫名,氣血運行毫無遲滯,血液里的溶氧量充沛至極。隨著自己一呼一吸之間,整個身體的毛孔似乎都在跟著呼吸,渾身有用不完的精氣神隨著氣血運轉散發到每個汗毛孔。這些現象不是具體看到的,而是自身的精神感應察覺到的。每只試圖接近自己的飛蟲,只要稍稍靠近,氣血便會自動向那個地方集中,從毛孔散發出斥力去驅逐那蟲子。顧天佑相信,如果自己想要捉住其中的某一只,只需要一個念頭便可以做到。
難道這便是老不死說的國術宗師們才具備的一羽不能加,一蟲不能落的境界?
顧天佑心生靈感,意識到自己的功夫修養似乎又有進步。此時此刻,竟生出習練不動明王身最難那個動作挑戰自身極限的沖動。道︰「具體原因我也說不太好,大約跟我練習的一種體術有關,你若感興趣我可以教你。」
蔣菲很感興趣,道︰「好啊,你練一遍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