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儀楚楚可憐,淚珠子斷了線般一顆顆的落,「所謂匹夫無罪懷璧有罪,帝儀也知自己出身低賤,原不配進出宮中得皇上太後的關愛。瓊貴妃方才已明說,她兄長和兩位佷兒替皇上打下江山,就算我今日真有什麼三長兩短,皇上也不會忍心斥責。也是帝儀命苦,誰讓我沒有宋將軍這般的兄長可以依靠。」
這天是皇帝的天,地也是皇帝的地,從古至今最忌憚的就是武將功高蓋主。也就瓊貴妃張嘴閉嘴把她兄長的功在社稷掛嘴邊,生怕被人不知道自己是驃騎大將軍的妹妹。
元帝儀眼楮都舍不得眨一下,欣賞著瓊貴妃此時的狼狽,上一刻還張牙舞爪的,下一刻就像敗家犬了,若有執紙筆當場臨摹一幅,留作紀念也好。
宋潮朝著胞妹呵斥道,「你怎麼能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將士為皇上浴血沙場本來就是天職,是理所應當的事。<你把這樣的理所應當當作什麼了,你是在褻瀆在沙場之中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
瓊貴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皇上為何就不信臣妾,這女人分明就是商紂王時的妲己,她是狐狸精托世來迷惑皇上的。」
鳳靡初提醒,「瓊貴妃請慎言,商紂王是亡國之君。」
瓊貴妃意識到自己失言,剛才那話等于是把皇帝比作紂王那殘暴的君王了。元帝儀忍著笑。
宋潮銳利的眼楮掃了元帝儀一眼,對瓊貴妃義正言辭道,「既然做錯了事,就該坦白的向皇上認錯。你若是身在軍營,我早就把你拖出去軍法處置了。」宋潮跪下請罪,「皇上,是臣沒有管教好妹妹,以至她在宮中做了諸多錯事。但微臣只有一個妹妹,慶幸的是沒有釀成大錯,元夫人毫發無傷,皇上是否能從輕發落。」
「元夫人有哪里不適麼?」皇帝關心道。
宋潮剛打贏了仗,皇上肯定是想大事化小的,否則怕惹得宋家和宋潮底下的將士不滿,何況她也沒想過這一次就把瓊貴妃如何,正如她說的,來日方長,日後她不開心了,還要找瓊貴妃來「開解」的。
剛才這麼一耍弄,她的心情果然舒坦多了。只要想到瓊貴妃剛才在水中怕死奮力掙扎的模樣,夠她回味好幾日了。
元帝儀道,「沒有,只是受了點驚嚇。」
宋潮道,「听說珍珠可以壓驚安神,舍妹闖下的禍以至夫人遇到了這場無妄之災,我讓人把珍珠送到夫人府上,只當是對夫人小小的補償。」
瓊貴妃在瞪她,可當把眼神與元帝儀對上,又如驚弓之鳥把眼楮挪開了。她嘴上叫囂,心里卻是記得的,剛才在池下,元帝儀摁住她的手腳,水灌進她的鼻子和嘴巴里,而元帝儀一直在笑。
元帝儀感動道,「看到宋將軍這般,我就想起遠在南蠻的幾位兄長,對我也是這樣關懷愛護,瓊貴妃真是好福氣。罷了,皇上,這事我不追究了。」
太後道,「就算元夫人大度不追究,畢竟是做了錯事,若什麼都不罰恐難服眾,以後還如何管束後宮其他人」
皇帝問,「那母後覺得應當如何?」
太後想了想,說道,「主子行差踏錯,奴才不規勸反而幫著行凶,我上次已經是輕罰過他們了,卻還不知悔改。瓊貴妃身邊這兩個宮女拖下去仗斃,其他的每人罰七十板子。至于瓊貴妃禁足在寢宮百日。」
對瓊貴妃而言,這般卻是算輕罰了,全然是看在了宋潮面上,只是可憐了瓊貴妃身邊的奴才,做了殺雞儆猴的旗子。
皇後帶元帝儀回她寢宮換衣服,前腳剛到,後腳皇帝就讓人送了一碗姜湯來,喝了可以祛寒。皇後道,「本宮進宮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見過皇上對那個嬪妃這般好的。」
元帝儀笑道,「皇上對我不是皇後想的男女之情。」殿內酸枝木羅漢床上放著一本佛經和一串佛珠,「原來皇後娘娘是信佛之人,難怪身上有一股恬淡的祥和之氣。」
皇後道,「太後喜歡佛理,本宮是跟著太後娘娘學的。每日念上一段,倒是覺得心中的雜念消除了。」
「佛經是大智慧,能夠讀懂的人也一定是有大智慧的人。」心中佛和嘴上佛是不一樣的,她也是第一回見一個信佛理的人這麼斬釘截鐵就要了他人的性命。
皇後問,「夫人不信佛麼?」
「南蠻人有自己的風俗信仰,不信佛。」
皇後道,「念佛經有許多好處,能教人心平氣和,使人不躁不貪不爭,也能消除孽障。」
「皇後有孽障要消麼?」她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卻見到皇後不甚自在,把桌上的茶都打翻了。
皇後拿出手帕擦拭,「本宮真是笨手笨腳的,夫人請自便。」說完由宮女攙扶著去更衣了。
元帝儀心想宮里還真是有有趣的地方,感覺什麼人都有秘密,這麼看來反倒好像瓊貴妃是最坦白的一個了。
太後為了補償她的「委屈」,讓蘇錦親自送了一對螢光琉璃盞來皇後這給她,這是豹國公在太後五十大壽時送來的賀禮,听聞能在夜里散出螢光,很是罕見,又配上工匠巧奪天工的手藝,打磨雕琢,算得上是件稀世珍寶了。
但元帝儀不怎麼喜歡,總覺得這東西沒有之前被元牧笙打破的花瓶順眼。鳳靡初的馬車停在宮門外,見她出來了,鳳府小廝提醒,鳳靡初挑起簾子彬彬有禮道,「夫人方才受了驚嚇,若是不嫌棄,我送夫人回去吧。」
人人都覺得鳳靡初是溫潤君子,所謂君子就是行為端正足以為楷模絕不會干玷污孔孟之道的人。
元帝儀擺擺手讓元府的轎夫回去,從小太監手里拿了裝杯子的盒子,正人君子要送一位剛受驚過度的柔弱女子回府,也算是扶助弱者。
元帝儀把那盒子扔到馬車上,鳳靡初吩咐小廝先去元府,然後語重心長道,「宋潮不是好惹的,小姐這陣子要留意。他在沙場上取人首級斬殺的敵將不知有多少,小姐今日這般欺負到瓊貴妃頭上,就怕他未必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