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殮完畢後便可以擇日下葬,因這個時節著天氣熱,觀主靜慈仙姑算了算凶吉,選了大殮的第二天一早就下葬。
道士的喪葬禮儀,雖說隆重莊肅,但是同俗世中的喪葬禮儀相比的說,繁文縟節還是要少得多,崇尚的是「古以野為棺,莊周以天地為槨」、「若生能重道德,死必賤形骸」的薄葬禮制,提倡簡淡,不應如俗人一般推崇厚葬。
安葬儀式當然也是隆重的、有序的,一早出喪,香花幡蓋,依次是靈輦、祭食輦、喪輦,後面跟隨著眾弟子,秦氏一家作為仙姑俗世的親人,依舊只能跟在最後面。送棺入墓地,又是一番行香設祭,對經行道,懺悔贊誦,布齋食,弟子們誦祭文,哀哀哭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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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安葬完畢,就沒有秦氏一家什麼事情了,按規矩說,靜憫仙姑已經不是塵俗中秦氏的母親,就連服喪守孝這類事兒W@,都是仙姑的親傳弟子們該做的事情,與秦氏無關。
當然作為親生女兒,秦氏當然不會這麼想,她打定主意至少要為母服喪一年,至于秦暖姐弟她也要求為外祖母服喪百天,至于石二郎他作為贅婿,本是應該和秦氏一致的,秦氏到何時除服,他才能除服,可是,劉氏卻大力反對,說沒有女婿為岳母服喪的道理,此時,她已經完全不理會石二郎是入贅女婿這一事實。
秦氏素日里和石二郎感情極好,很是照顧石二郎的尊嚴,從來不提入贅以及相關字眼,怕傷到石二郎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但是此次卻不依了,對著劉氏強調,石二郎是入贅之婿,必須和她一樣服喪。
劉氏立刻又拍著大腿開始哭嚎起來,哭自己沒有用,哭死去的石家老頭還有石家老大死的太早,哭自己孤兒寡母的可憐,哭兒子石二郎不得已給人當贅婿,受盡委屈,丟了祖宗的臉……
秦氏幾日來累的精疲力盡,又傷心傷神,哪里有力氣和她吵,只是自個兒默默地回到了房中垂淚。
秦暖雖然在自個兒房中,但是劉氏的大嗓門,穿透力極強,她听得清清楚楚,估計這整條街都听見了……
秦暖並沒有去勸秦氏,形勢嚴峻,必須秦氏自己去體會。她只是讓梔娘將早就熬好的人參粥送給秦氏。
秦氏哪里吃得下,只是讓梔娘將粥放在了一旁。
梔娘嘆口氣,正要勸說秦氏幾句,平嬤嬤急匆匆地跑來了,匯報道︰「娘子,我看小郎約莫有些不好,晚食只吃了小半碗粥,身上也似乎有些發熱!」
秦氏一听就急了,忙站起身來,誰知起猛了些,竟然一陣頭暈目眩,在梔娘的攙扶下,站了好一會兒才穩住神,正要隨著平嬤嬤去看秦康,卻看見大女兒秦暖肅然站在面前︰「阿娘還是先把粥用了,再去看阿弟!」
語氣十分的不容置疑。
秦氏微愕,卻並未多想,對女兒道︰「我這會兒沒有胃口,先去看了康兒再說!」
秦暖卻並不讓開,板著小臉冷然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秦氏愕然地看著女兒,想反駁,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麼,眼前那張嚴肅的小臉兒,竟然給她一種神似亡母靜憫仙姑的感覺。
「請母親把粥喝了!母親的身體好好的,才能照顧阿弟,母親若是病了,阿弟誰照顧?」秦暖端起桌子上的溫潤細膩的白瓷碗,遞到了秦氏的手中。
秦氏心中帶著驚疑,听著秦暖一板一眼地稱呼她母親,連「阿娘」都不叫了,不知女兒為何如此鄭重其事,非要擰著她喝這碗人參粥,雖然心中滿是焦灼卻也不忍心責罵和拒絕,只好按捺住情緒,拿起勺子,匆匆幾口將參粥扒拉到肚子里,放下空碗,看了女兒一眼,似乎在說「這樣總可以了吧」,就急忙朝屋外走去。
秦暖又恢復了平素的乖順,靜靜地跟在秦氏後面向秦康房中走去。
秦康果然發燒了,秦氏蹙眉看著外面天已黑透,正要向平嬤嬤問話,石二郎走了進來,也是一臉擔心,「阿康怎麼了?」
說著走到床前模了模他的額頭,「今日下午,我回來時,我抱著他都還是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發熱了?」又扭頭向著平嬤嬤語氣嚴厲地問道︰「你給小郎吃什麼了?」
平嬤嬤忙道︰「小郎回來就喝了些溫水,後來便吃晚食,但是小郎沒什麼胃口,晚食只吃了半碗粥!」
因著當時秦氏和劉氏有些爭吵,鬧哄哄的,大人們並未注意到秦康食欲不好,平嬤嬤也只當小孩子累著了,休息一夜,明早便會好了,哪里想到居然這會兒就發起熱來。
秦暖對秦氏道︰「阿娘,去給阿弟請大夫吧!」
秦氏蹙眉道︰「這會兒,張大夫只怕不肯出診了!」
最近的張家醫館和秦家隔著一條街的距離,說遠不遠,但是也不近,他們家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大夫哪里肯那麼隨叫隨到的,何況都天黑了。
秦暖道︰「那就帶阿弟去醫館!」
小孩子發燒,通常發作的猛,病情變化快,特別是這晚上時分,一旦燒的厲害了,有可能會產生很嚴重的後果,比如燒壞腦子或者引起其他並發癥,尤其是在這種醫療條件很落後的時代,會要人命的,所以古代小孩的夭折率很高。
秦暖前世自己體弱,是個老病號,而且同樣也有個比她小很多歲的弟弟,所以知道得很清楚。
石二郎提醒道︰「本來就發著熱,可千萬不能見風,這夜里風尤其吹不得!」
「平嬤嬤背著阿弟,給阿弟蒙上單子,罩嚴,別給吹著便是!」秦暖的語氣依舊沒有半絲遲疑。
石二郎皺起眉,語氣深沉凝重︰「我覺著阿康這病怕是有些來頭!」
秦氏忙問道︰「什麼來頭?」
「下午回家都好好的,這才不到一個時辰,就一下子病了,一點征兆一點由頭都沒有,難道你不覺得蹊蹺麼?」
秦氏頓時緊張起來,坐在床邊的身體俯下去,摟住了秦康,巴巴地盯著丈夫,「二郎,你快說啊!」語音中已經有了些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