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
今天是秦暖的十五歲生辰。
十五歲的及笄禮,是小娘子們人生中的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行了及笄禮,小娘子們就可以嫁人了。
秦暖作為出家人,自然是不過及笄禮的,可是秦氏始終心里過意不去,于是在秦氏的強烈要求下,這天秦暖一大早就進城回家一趟。
一進門,秦氏就淚眼婆娑地端上了她自個兒起五更親手做的長壽面,看著秦暖吃……
這面,秦暖吃得極是煎熬——
雖然有李琨李康等人也在一旁陪著一起吃面,可是秦氏坐在那里不停地偷偷抹眼淚……
自然,秦氏自以為做得很隱蔽,她每每在秦暖低頭吃面之際快速地用袖子將涌出眼眶的眼淚擦干……
看得秦暖心酸不已,終于無法再看秦氏在那里獨自傷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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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秦暖放下了筷子,叫了一聲︰「阿娘!」
「啊?」秦氏忙忙地做出了一個笑臉,柔聲問道︰「阿暖,怎麼了?可是味道不喜歡?」
一旁的李琨嘆口氣︰「你哭成那樣兒,叫阿暖怎麼吃得下去?咱家阿暖一向孝順!」
李琨一開口,秦氏頓時找到發泄口了,厲聲道︰「我哪里哭了,你少在那里胡謅!」
秦暖看到秦氏已快失控,忙叫道︰「阿娘!」
秦氏扭過頭來看著秦暖,終于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捂著臉抽泣出聲!
秦暖無奈地看了李琨一眼,「阿爺先把阿弟帶出去玩一會吧!」
李琨知道秦氏一直對自己不太滿意,自己留在這里勸她只會火上添油,秦氏最是听秦暖的話,這個心結也只能秦暖來開解。
待李琨牽著一臉懵懂的李康出去,秦暖對秦氏道︰「阿娘實在不必難過的!我覺著如今這樣極好,比嫁人還好!」
秦氏擦擦眼淚,止住抽噎,「哪里好了,年紀輕輕,就這樣青燈古佛,一輩子孤苦伶仃的……」
秦暖道︰「哪里就孤苦伶仃了?觀里那麼多人!而且,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豈不比做人婦自在多了麼?」
秦氏依舊哭,在她眼里道士的生活極其清苦,只有走投無路迫不得已的女人才會去出家,而秦暖正是小小年紀便被人逼得被迫出家!
秦暖嘆口氣︰「難道嫁人便會過好日子麼?比如,上次我們若是不知道孫家的內情,我若是嫁給了那樣的人,恐怕沒兩年便會被那一家子折磨得生不如死!」
「那樣的人家畢竟是少數,如不是你出家了,我和你父親自然會為你尋一個年輕俊杰!」
秦暖笑了笑,隨意給秦氏舉了幾個例子,例如誰家的兒媳婦遇著厲害婆婆,不到一兩年便憔悴得不成人形,恐怕是活不長了的……又有哪位俊杰,極受人愛慕,家中小妾通房一堆整天的爭風吃醋……即便是運氣好沒有這些極品、糟心事的,哪一個為人婦的不是操心著一大家子的事,整天忙碌得不得了……
「可是,那也總比做個出家人好啊……」秦氏依舊眼淚直淌,在秦氏的觀念中,女冠始終不是一種正常的人生,不正常的人生便是極悲苦的……
秦暖默然了半天,想到了另外一個突破口來說服秦氏︰「做女冠,便是清苦些,卻也是積福,為來世積福,來世必定是有福有壽的!」
秦氏果然開始思索這個問題……半晌,她終是無奈地嘆口氣︰「就當是積福吧!只是今生苦了你啊!」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阿娘,我並不覺得苦!」秦暖只得再強調一遍︰「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清淨自在!」
秦氏于是又開始抹眼淚……
秦暖︰「……」
最後還是李琨讓李康跑來找姐姐指點畫畫,才將秦暖從秦氏的眼淚中解救出來。
午後,秦暖在家用過午飯,回返白梨觀。
牛車一搖一晃地前行,秦暖昏昏欲睡。
忽地牛車猛然一震,秦暖差點一頭栽到車板上!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听到一個淒厲高亢的聲音︰「阿暖啊——」
秦暖直接被這聲音嚇了一抖,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是劉氏!
許久沒有听到這個大嗓門了,乍一再听到,只覺得寒毛都豎起來了。
石二郎母子如今的狀況,秦暖也略知道一點。
石二郎在與秦氏合離之前,便在城南的桐油里買了一個小院子,將從牙行贖回來的錢杏兒安置在那里養胎,學著人家金屋藏嬌!在被秦暖揭穿,不得已和秦氏合離後,便帶著劉氏一起住在了桐油里的宅子里。
原本石二郎拿著從秦家得來的幾百兩銀子,日子是極好過的,只要規劃好,這輩子都能衣食無憂地做個小康。
只是,離開了秦氏,他依舊只是個混混,從前是個小混混,如今是個老混混,又開始毫無顧忌地與他從前的狐朋狗友們玩到了一處,肆意地喝酒賭錢夜不歸宿。
在秦家時,石二郎還端著些形象,甚至還覺得自己和那些狐朋狗友相比,是高人一等的,自恃是有些身家地位的人,並不會這樣肆意鬼混。如今如魚歸大海,錢杏兒哪里管的了他,何況他也根本不認為錢杏兒是他正經妻子,只是一個婢女而已!劉氏也一樣管不了他……
街面上自是有比石二郎更精明更厲害的閑人混混,于是在不少人的有心算計之下,石二郎的那堆銀子揮霍得飛快,如今又變得精窮!
據說錢杏兒在某次因為銀錢的事情同石二郎撒潑的時候,被石二郎一巴掌打倒了,跌在地上,于是小產了……
這些都是機敏能干的「小包打听」茉莉兒講給秦暖听的。
該!活該!真是報應!
想起前世自己一家人被石二郎母子和錢杏兒佔去家產不說,還被他們肆意折磨,一個一個都死得慘無人形,還暴尸荒野……這樣的報應都算是輕的了!
此時,秦暖听到劉氏的聲音,心中便說不出的厭惡,對趕車的芳姑吩咐道︰「別理會她!」
「可、可是她抱著車轅不撒手!」芳姑很是為難地回答道。
秦暖無法,只得撩開了車簾兒,看這婆子究竟要做什麼!
「阿暖∼∼」
秦暖一露頭,劉氏就又淒厲地大叫起來︰「乖囡啊∼我們好歹祖孫一場,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我的乖囡啊∼∼」
她這一叫喚,頓時,路面上圍觀者的目光便開始意味不明起來——
啊?似乎是祖母被孫女遺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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