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後，又開始了持續的雨天。
即便有時雨停放晴，也晴不了兩天，又繼續下雨，嘩啦啦，淅瀝瀝，似乎沒完沒了。
揚州城，越發沉默起來，失去了往常的繁榮和喧鬧。
這樣的年景，十之八九是會有水患發生了，到時候糧食欠收，匪兵又來攻城的話，活命艱難吶……
這個世上永遠不乏聰明人。
時常有人家驅著大車小車攜家帶口地去北面的州府「走親戚」，而這其中又以富貴人家居多。
刺史孔溫曾就居民「北逃」問題請了高騰和李猗來府衙中商議，要不要禁止這種行為。
比如說，長江南面，自偽周在金陵稱帝後，就封了江，不許那邊的百姓北渡逃亡，若有發現，一律滿門處斬，資財全沒。
李猗認為，這些想走的百姓，要走便讓他們走罷了，強留在城中也沒什麼用處，若真的戰事一起，徒增累贅和靡費口糧！
高騰也認為，即便賊兵來攻打揚州，需要民壯，也用不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貨色，不過，出城的，不許帶走糧食！禁止任何形式的運糧出城！不僅揚州城如此，周邊所有下轄府城縣城都必須如此，糧食都許進不許出！
李猗完全贊成！
于是孔刺史便下了令。
揚州城的氣氛愈發緊張惶恐起來。
秦暖偶爾出府，路過北面的城門時候，看到守門的士兵搜查出城的大車小車，豈止是搜查有無運送糧食出城，甚至財物都會接著搜查的名義奪取截留一部分。
看著那些出城的人，一個個驚惶茫然，甚至失聲哭泣的形狀，秦暖頓時憤怒了，急匆匆回府告訴李猗。
李猗听秦暖憤怒地訴說了一通，撇嘴一笑，並不以為然︰「就當是他們留下的買命錢唄！那些士兵們，戰事一起，他們就得用血肉之軀去擋！」
秦暖赫然想起，這個時代，軍餉是極少的，普通士兵們的裝備都要靠自己配備，而士兵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就是——戰利品！
所以，李猗他們這些當權者對這種行為，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李猗最關心的是︰為什麼秦暖夢中的水患會是「決堤」？
決堤這樣的災難怎麼會發生的？
雨水雖然比往年多一些，會淹沒一些田地，最多會造成糧食減產而已，可決堤這樣的事情，一毀便是城池州縣，洪水過處，屋毀人亡，盡成澤國死域，造成災民無數！
而秦暖只知道她夢中是听人這樣說的，且，確實有災民無數……
就在這濕熱的梅雨季中，轉瞬間五月仲夏便要過去了，夏至已臨，雨水漸收。
不下雨的夏日的清晨分外涼爽，秦暖小腿上綁著小沙包，在離李猗書房不遠的小花園里按照年百花的要求又蹦又跳。
丁銀坐在不遠處的石階上，托著腮，百無聊賴，若是秦暖目光掃到他這里，便會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樣。
秦暖就當那里多了一塊石頭。
然而，丁銀倏然像個兔子一樣蹦了起來，一閃身就離開了。
他去的方向是李猗的大書房。
秦暖心中一突，丁銀的耳力極佳，他一定是听到什麼動靜了。
秦暖立刻提前結束了自己的「晨練」，梳洗後換了衣裳，也趕去李猗的書房做一個盡責的小秘書。
走到書房門口，便看到廊下守門的丁銀，靠在廊柱上，蹙著眉毛嚴肅地盯著她︰「丫頭，你真是烏鴉嘴！」
秦暖沒理他，輕輕走進了書房。
李猗靠在檀木大案旁，支著額，秦暖進來，她也沒抬頭，只說了句︰「淮河決堤，泗州被毀！」
秦暖頓時呆住了，泗州就在揚州的北面，雖然不屬于淮南道管轄，但是近鄰著揚州府的地面。
居然是泗州！
泗州城雖然地勢低窪，但水陸交通發達，系中原之咽喉，南北之要沖，其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地位十分重要。皇家漕糧皆在此中轉，成群結隊的船只在此停泊。泗州城不但水陸交通發達，而且經濟繁榮，店鋪林立，商賈如雲，人口眾多。
天吶！這樣的地方被淹毀，這得死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變成流浪乞討的災民？
李猗又道︰「泗州連同泗州城邊的三個縣都被淹了！」
李猗忽然憤怒起來，一拳拍在案面上︰「我還特地派了不少人悄悄去淮河邊上各處看了動靜的，之前完全沒有會決堤的跡象！水勢怎麼就突然會漲大到能破堤呢！昨天半夜里突然就決堤了！」
為什麼決堤總是在半夜？
秦暖腦子中忽然一道光亮閃過，張口就道︰「莫不是人為？」
李猗頓時化作了石雕，愣愣地看著秦暖。
過了好一會兒，李猗又緩緩坐下，托腮蹙眉細細思索這種可能性。
秦暖在話一出口後，自己也嚇住了，人為毀堤，在後世歷史上確實發生過，但無論如何都是喪盡天良禍國殃民的行為，在這個比較淳樸的時代則更是匪夷所思。
她話已出口，雖然只是一時間的腦洞打開，可是現在李猗明顯地听進去了……
她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她就愣愣地站在屋子中看著李猗思索。
過了許久，李猗才坐直起來，看著呆愣愣的秦暖，冷肅的臉上綻開一絲笑容︰「阿暖，你果然是個小福星！」
隨即這笑容變得冷酷起來︰「人為！哼！哼！阿暖，研磨！」
秦暖立刻乖巧地上前跪坐在案旁，幫她研磨。
李猗直身端坐，雙手扶膝，斂容沉思。等秦暖磨好墨，便提筆寫了一封信，寫完後，又寫了一封。
將兩張信紙分別細細地疊好，便喚了人進來，命人五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秦暖雖然就坐在李猗身畔，卻並沒有去偷看信中的內容，不過她猜想必定和她剛才說的「可能是人為毀堤」有關系。
秦暖頗有些忐忑，她擔心因為自己一句話，會牽連到許多人的命運……
于是秦暖猶猶豫豫地說道︰「其實，我剛才也就是那麼一猜，郡主別太認真……」
寫完信的李猗心情好了許多，見秦暖這軟萌萌的樣子，立刻笑眯眯地又伸手揉她的頭，「別擔心，肯定是人為！」
為什麼？秦暖看著李猗鳳眼中的得意，納悶起來-
（稍晚還有一更）
（本文用的是農歷，月份與我們常用的公歷要遲上一個月到一個半月。）——
有人品有質量有坑品還好看的主站仙俠文《天蘊仙緣》，作者育人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