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一邊走，一邊悄然數著腳下的步數。
這山洞很干燥，秦暖得出第二個結論，果然是存儲武器的，這原山谷主人很會選地方。
走了約莫三十一二步，手中的火把焰苗猛地一飄，前面陡然變寬，似是一個石室。
四人站在石室口打量這這個石室，長不過十四五步，寬也不過十步，似是天然的石洞，稍稍將洞壁斫平而成。
石室的左側靠牆有一石榻，榻前有石幾，石幾正中有一本紙質的書冊。
又見書冊！
眾人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卻不敢動，生怕一動，這看著好好的紙頓時又灰飛煙滅。
李猗忍不住出聲道︰「這樣將紙裁成整齊的方塊，縫成一本，記事倒是方便！」
秦暖忽然想起，自己看著這樣裝訂的冊子不覺得奇怪，但是李猗和衣縹等人一定會覺得奇怪，因為此際，大家還都是用卷軸的，並沒有一本本的小冊子書出現。
一時間幾人都不敢靠近那石幾，生怕珍貴的記錄被「人氣吹散了」。
正對著石幾的牆壁，倒是極為平整光滑，上面有一副墨筆勾畫得極為細膩的男子畫像。
時光太久，墨色黯淡，石壁上畫的人，依舊可見其容顏極美極俊，修眉鳳眼，若笑非笑，衣帶當風，若行若止，一眼看過去，便再移不開眼，讓人忍不住想細細地品味揣摩，忍不住想從這已經黯淡凋零的墨色中想象和還原斯人曾經的風采。
秦暖李猗還在細細地看這畫，丁銀已大聲地將肖像旁邊的兩行字給念了出來︰「鳳皇鳳皇，何不高飛還故鄉？」
衣縹則略略有些嘆息地道︰「嘖嘖，竟然是慕容沖！」
丁銀回頭問道︰「慕容沖是誰？」
三人都同時抬眉訝然地看著他，這貨居然連慕容沖是誰都不知道？
丁銀理直氣壯道︰「我讀書少！」
衣縹撫額嘆息了一聲，給他簡要普及了一下相關知識。
慕容沖，小字鳳皇，鮮卑人，五胡十六國時期，前燕景昭帝慕容俊之子。前燕為前秦所滅後，慕容沖年僅十二歲，因貌美被前秦天王苻堅佔有，與其姐清河公主皆受寵幸。三年後，苻堅才把慕容沖給外放到平陽做太守。後來，又過了十年，慕容沖起兵，打到長安，攻下了長安城，擁立為帝，不過一年後，因慕容沖不想回河北鮮卑人的老家，被手下嘩變殺死了，而河北那里是他的叔父慕容垂的地盤。死後被繼位者定謚號「威皇帝」。
听衣縹簡單地介紹完慕容沖的生平，丁銀「哦」了一聲，道︰「好可憐！也是，隨便換了誰，都打死不會回去。」
秦暖嘆息，不知道慕容沖是不是史上最美的美男子，但絕對是史上最令人嘆息的美男子，一生中血色彌漫，甚是慘烈，生在皇家，卻年少亡國飽受屈辱辛酸，後又因曾經的恥辱在佔領長安後瘋狂殺戮……再到最後有家不能回，所有令人扼腕的元素全部給他佔完了。
傾城又傾國，短短二十幾年的人生，如煙花璀璨耀眼，又如掃帚星行空，把所有美女都比成了渣渣。道教傳其為鳳凰星君犯錯被貶下凡受劫，佛教稱其阿修羅轉世，所謂修羅玉面，白衣勝雪，劍指長安。據傳說，他上陣是不穿護甲，只著一襲白衣飄飄的……
李猗道︰「這畫，大概是慕容沖的紅顏知己畫的，這紅顏知己大概就是始建這山谷的主人！」
說著她指著那石幾道︰「看！」
石幾的案面上，有無數個用墨筆寫的大大小小，或潦草或端正的「鳳皇」，密密麻麻重重疊疊，布滿了整張案面，只是墨色已經黯淡，又蒙了一層淺灰，倒像是這案面本就是淺墨色調的一樣，之前大家都去看對面的畫像，未曾注意。
衣縹又嘆息了一聲︰「相思已入骨！」
這女子大概一想起來就忍不住提筆在案面上書寫「鳳皇」二字，以至于墨字布滿了整個案面，一層又一層……
秦暖盯著那個小冊子，她知道，那里面必定能解釋這一切。
李猗糾結了好一會兒，道︰「翻開看看！阿暖去看！」
不翻開肯定是不知道里面寫的什麼，但是萬一翻開後沒有碎呢？如果一定要碎，如今也毫無解決的法子，不如賭一賭。
李猗覺著這里的事情似乎同秦暖有關系，由秦暖來做，必定效果最好最幸運……
于是秦暖走到小幾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翻開了這已變得很黃的冊子。
衣縹和李猗輕手輕腳，不敢帶動一點點氣流，屏息一左一右地站到她身側，一起目光灼灼地盯著那書冊。
秦暖極輕極緩慢地翻開了書冊……封面厚實，似乎是某種皮質，翻開封面後，是空白的扉頁，扉頁的左下角有豎著寫的「苓離」二字，大概是這冊子主人的名字。
秦暖又輕輕翻開了扉頁。
沒有碎成渣渣！
衣縹和李猗欣喜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秦暖的手則微微哆嗦了一下，心又砰砰跳起來，激動得要流淚︰這紙光滑細密，分明是後世制作精良的書寫紙！
難怪沒有朽成灰，不僅是因為技術先進做工好，且還有防腐成分。
這里面的頁面，雖已朽黃，可還是能看到那一條條平直的細細的格子線，邊緣還有極精致的印刷的花紋！
這個是後世做工精良的日記簿！
上面一行行的墨字，是秀麗的行楷，是硬質的鋼筆寫出來的字！
果然，李猗就忍不住輕聲問道︰「她這是用什麼筆寫出來的字？」
秦暖自是不敢說什麼「鋼筆」「日記本」，這個很難解釋，她輕輕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這第一頁開頭寫的就是「鳳皇鳳皇！我想你！」一連數行，都是同樣的字，同樣的意思。
衣縹忍不住說道︰「好直白！」
再翻往後開，依舊是滿篇的「鳳皇」和滿篇的思念，字字含淚，句句如泣血……
「……鳳皇，鳳皇，何不高飛還故鄉？鳳皇，你回不去了，你沒了故鄉……我也回不去了，我也沒了故鄉……沒有了你，我便無家可歸……」
「鳳皇，我不該讓你叫我阿離……你不該叫我阿離」
「……我為什麼要叫苓離這樣的名字！」
「我把輪回玉環扔了，我把它放到了長安最繁華的街頭，不知道誰會撿去……」
啊？輪回玉環？幾人精神一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