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一年里時光最是艷可人之時,廣陵郡主大婚了。
在江南的大地上,又多了一個平民少年天資卓絕英俊勇敢,殺虜破敵建功立業,最後終于成了廣陵侯,娶了皇家郡主,成為一方統帥的傳奇故事……
自然,這是民間版的。
放牛郎娶仙女或者公主愛上貧寒小書生之類的故事,是老百姓最最喜聞樂見的傳奇。
貴族版的則是,一個運氣好到無恥的鄉野村夫,仗著一副好皮囊做了幾天王府侍衛,居然就爬上了廣陵郡主的床……
這樣的亂世真真是草莽盡出,小人得志啊……真真是讓人情何以堪!
對于丁銀,無論怎樣的故事,勵志青年也好,無恥小人也好,他都無所謂。
他只知道自己終于如願以償!
即便是新婚不過三日後,就被李猗扔.+du.進書房里辦公,趴在紫檀大案對著厚厚的一堆文檔,都是樂陶陶的。
哪怕秦暖不陰不陽地點評了一句︰「就像老鼠掉進了糖缸里,不知道怎麼樂」,他都樂呵呵的沒有生氣!
不過秦暖覺著他大概是根本沒听見,或者是智商為負根本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雖然如此,秦暖倒也沒有勇氣把這句話再重復一遍,讓他听進耳朵里去。
既然丁銀婚假結束又開始辦公了,秦暖便可以交任務了。
自從新春之後,丁銀開始學著辦理郡王府的政務,秦暖便慢慢由辦公文秘轉職為生活秘書,陪著大長公主殿下在揚州城外城內四處賞玩游樂。
因多了丁銀分擔事務,李猗自己則全力打理「揚州大都督府」的軍務。
這半年來淮河以北蔡希德和史思明在打,長江以南則打了一年多,雖然金陵已經光復半年,可是戰火並沒有熄滅,叛軍還盤踞在江南東道與朝廷打死打活,以及韶關以南之地作為叛軍的大本營也仗著地勢之利與朝廷平叛的西路大軍對峙。
淮南道正處于淮河以南,長江以北,在兩片戰亂的中間,竟然將紛亂的戰火給擋住了,完整地保持了原本的繁華與太平,故而這半年多來,南面和北面深受兵禍戰亂之苦的人,都紛紛往這里逃。
揚州以及整個淮南道,竟然呈現出比以前更加昌盛的畸形的繁榮來。
尤其是人口。
秦暖知道,自從去年揚州之圍解了後,淮河北面戰火紛飛之際,李猗就開始組建真正意義上的「揚州大都督府」,並且開始募兵,且代領了淮南節度使的職務。
代領淮南節度使,是在揚州解圍後,白氏一族被貶斥,韋氏家族受牽連,朝中陣營動蕩之際,盛王李琦投桃報李,為了感謝李猗的大力相助,向當時的皇帝陛下上表建議的,那時節叛軍猛將蔡希德正從淮南打到山東,所向披靡,李猗在揚州的戰績是唯一能鼓舞人心的消息,于是皇帝陛下立刻就同意了。
之前在盛王李琦還未離開淮南之際,李猗明面上只是收服俘虜,小打小鬧地征募一些無家可歸的災民充實空虛的府兵,以好準備對抗北面有可能南下的叛軍。
實際上,源源不絕涌入淮南道的流民給她提供了十分充足的兵源。
募兵,練兵。
這兩件事,即便是在李猗受傷養傷之際,都不曾擱置一天
淮南道原本的主要兵力被高騰帶到江南平叛,可是到本年度新春伊始的時候,李猗的「揚州大都督府」已經變得名副其實。
在去年的揚州之戰中,李猗就已經積累了足夠的威望,且她的手段又足夠凌厲,風格強勢,無人敢因為她是個小娘子而發出質疑。
五月上旬,李猗同丁銀一起沿著長江北岸,東起揚州,一直到淮南道的最西邊沔州的漢陽,而後又從沔州到安州申州,沿著淮河沿線,從西頭的申州光州一直到最東頭的楚州,巡視了一番軍務,而後從楚州返回揚州。
李猗同丁銀回到揚州已是七月。
秦暖正陪著公主殿下在廋西湖畔的避暑山莊里觀荷賞景。
大長公主很喜歡秦暖這樣乖巧又懂事小娘子,且又愛她畫的畫,知道她過不了很久就要到京城去,同羊昀成婚,以後便常住京城做官夫人了,又心疼她無人幫襯,便派了一個自己身邊的嬤嬤去指點秦暖各種禮儀規矩,閑暇時這位嬤嬤還會有意無意地同秦暖說起京城的人和事。
秦暖心中很是感激這種提點和不著痕跡的教導,公主讓這位嬤嬤教給她的是一個官家夫人所需要的後宅管理和交際的智慧和經驗。
這樣的指點會讓秦暖在以後的生活中少走彎路,更早地適應和融入京城官夫人的交際圈子中。
這些知識和經驗,不要說秦氏和李琨沒法教她,就是李猗也是不會的,當然,李猗不需要會這些。
十月初九是皇帝陛下的壽辰,是步入三十歲的整壽,且又是登基後的第一個生辰,因此要大辦,各地藩王宗親都要去朝賀,還有那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們也要進京朝賀以及述職,除非正在打仗中無法抽身的。
過了九月中旬,李猗帶著秦暖去洛陽。
只因五月中旬長安地震,皇帝陛下又帶著文武百官和宗室貴族搬回了洛陽。
唐朝時候多地震,京都長安時常地震,這點秦暖倒是很清楚,據磚家說因為是地動頻繁期。
至于洛陽東面,上次吃了史思明的一次大虧,如今在洛陽東面直至兗州,自然從江南調回了重兵防守,徐州那邊則封了段秀實做徐州節度使,牢牢地看著史思明的動靜。
其實,大家都不傻,都懷疑史思明歸降的真誠度,都暗戳戳地揣測著這廝大概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暴起傷人。
李猗帶著秦暖還有李琨,一行沿著運河北上,此次倒是一路順暢,沒有發生任何波折。
因為時間充裕,行程並不急,時不時李猗還帶著秦暖下船逛一逛。
到了汴州,李猗帶著眾人下了船,去驛館歇息。
汴州繁華富庶,驛館也修得極是豪華,佔地廣闊,花木扶疏,掩映著華堂精舍,院落重重,甚是豪奢。
在李猗這撥人馬入住之後沒多久,又有一撥人馬來入住,驛丞帶著那撥人馬入住了驛館西面的院落,同李猗這邊的院落一東一西,隔著池塘流水,和大片的竹林。
此時,秦暖已經梳洗完畢,一身輕松地同李猗坐在小亭子里看晚霞。
听著驛館西頭,遠遠傳來的隱隱的男子的喧嘩聲,秦暖道︰「那邊的多半是來了一群軍中之人,多半也是進京朝賀的!」
李猗嘴角一彎︰「從這汴州經過的,且夠格進京朝賀的,數也數的出來!」
看著李猗嘴角邊高深莫測的笑容,秦暖不由問道︰「姑姑知道是誰?難道是段將軍麼?」
李猗嘴角一撇︰「怎麼會!是史朝義!」
秦暖呆住,听著李猗繼續道︰「你該知道,他是史思明的嫡長子!我估模著,過不了一會兒,他就要過來拜會我們了!」
李猗說罷,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阿暖,你說這是不是很巧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