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翕答︰「竇先生听說城主與夫人回來了,帶著雲馨小姐一直在外面等著。」
我看向周斯年,試探著詢問︰「年哥,讓他們進來吧?」周斯年點點頭,楊翕出去,把他們讓了進來。
「參見國公。」杜凌君走進來,落落大方的向周斯年行禮,沒有絲毫的畏縮困頓之意。一年不見,杜凌君更增添了許多成熟儒雅,風度翩翩。
他雖是我表哥,卻是和我同歲,今年二十三歲,與魏雲旗這樣的庶生小兒子不同,作為曾經顯赫的杜小侯爺,武成候繼承人,杜凌君從小就是作為家族的頂梁柱培養起來,說話做事,落落大方,少年老成。
這一年,因有了楊翕的關照,加上他自己善于經營,生意又擴大了許多,現在也是這城里數得著的大商人了。配雲馨,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可。
雲馨見了我,比上次客氣多了+.++,直接喊了一聲︰「姐姐。」
周斯年被她這個稱呼惹惱了︰「沒大沒小,喊什麼?」
雲馨翻翻眼楮,頂撞說︰「她是竇哥的表妹,當然我要喊姐姐。」
然後笑嘻嘻的轉頭問我︰「姐姐,你又有孩子了,去年那個寶寶呢?」
好久沒有人問我阿福的事了,現在听她問起,心里反而覺得安慰,總算還有人問起阿福。
我據實回答︰「被一個歌女搶走了,現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雲馨和杜凌君都吃了一驚,雲馨待要說什麼,周斯年接口說︰「雲馨,你這次跑出來,又是為了什麼?」
雲馨眼楮四處飄著,就是不看周斯年︰「我不想總在家里待著了,沒意思,我喜歡竇哥,就來找他了。」
我偷眼看杜凌君,看他是什麼意思。結果,他一臉茫然,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不開口,周斯年總不能自己提出嫁女兒。
結果,周斯年說︰「你想出來走走,也不是不可,只是總這樣偷跑,想過你母親擔心了嗎?你搬回來住吧。」
雲馨大概被「母親擔心」四字打動,沒有繼續頂嘴,但也沒說搬回來,就這麼僵著。杜凌君不知為何,就是不開口。
我說︰「雲馨,你回來住吧,」走進她,悄悄的說,「咱們是千金小姐,得等著他們竇家來提親才行啊。」
雲馨這才答應了,楊翕急忙讓人去竇家搬雲馨的行李,杜凌君說︰「那我告辭了。」就怔怔的走了。
我這才想起,他從听到我說「歌女」,就變成現在這樣了。心里戚戚,表哥也是痴情之人啊。
第二日,我帶了如雲和惠兒,來看表哥。
表哥新買了一處園子,跟著管家走進去,只見里面簡潔古樸,落落大方,以水為主,池廣樹茂,臨水布置了形體不一,高低錯落的建築,主次分明。
我心里不禁淒淒然,這分明就是當年杜府的縮小版。
正看著水面發呆,听到杜凌君的聲音︰「表妹!」抬頭看時,他坐在不遠處的涼亭。走過去,看他面前放著一面古箏,手里,拿著琴譜。
我笑道︰「表哥好雅興。」
他笑笑,低垂下眼臉,修長而優美的手指撥動琴弦,曲調卻是那樣的悲悵,托出幽怨的心情,聲聲充滿無限的愁思,好像在傾訴平生的不得意。
「又是木燕飛!」我在心里厭煩的叫著。
這個曲子,正是木燕飛在進周府第二天,身穿紫色紗衫,坐在荷花池的游廊里,彈奏的曲子。
「表哥有什麼心事嗎?彈奏這麼悲悵的曲子。」我問。
他笑道︰「沒有,這是別人留在我這里的琴譜,這幾年只忙著為五斗米折腰了,今天拿出來試彈一下。」
我在他對面坐下來,被他的琴聲弄得傷心欲絕,急忙說︰「表哥,別彈了。」
杜凌君停了下來,眼楮幽幽的看著遠方,有淚水流下來,滴在衣襟上。
「表哥,有傷心事,就和我說一說吧。這如今,也就你我兩兄妹了。」
杜凌君笑笑,說︰「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緬懷幾個故人罷了。」
「還是木燕飛嗎?」。
杜凌君臉上,有更大顆的淚水滴下來︰「我本欲接她進門,家里卻有了變故,現在,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她到這里來唱歌,是找你嗎?」。
杜凌君沒有回答我,繼續自顧自的撥琴。琴聲哀婉,如泣如訴。
「是她自己要進周府的,沒有人強迫她。」我想說木燕飛和反賊有聯系,可杜凌君家又何嘗不是被說成反賊呢?
「她原本一孤女,總要活下去。」杜凌君邊說,手上撫琴不止,琴聲變得悲滄,無奈。
「表哥,別彈了。」我伸手壓在他的手,終于,整個世界安靜下來,我長吁了一口氣。
他抽出手來,捂住了臉,淚水順著指縫流出來。
我不知說什麼好,就這樣陪他坐著。許久,他放下手,說︰「我沒事了,表妹你今天來有事嗎?」。
我來原本還想問問他對雲馨是怎麼想的,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
「沒事,只是許久不見,來看看你。」
「多謝。也多謝國公對在下的照顧。」
我看著他經歷風霜以後,依然很清秀的臉,說︰「表哥,什麼時候這麼生分,需要說謝了?」
我,杜凌君,魏雲旗,小時候曾經是那麼要好的姊妹,就像現在的如意,雪兒和勝弘勝媛一樣,天天在母後的太和宮里,嬉笑打鬧。
如果不是後來踫到周斯年,我知道母後心屬的女婿,就是杜凌君。如果我听母親的話,或者不會踫到周斯年呢?一切會怎樣呢?
命運多舛,但願勝弘和雪兒能一切得償所願。
「表哥,以後你會怎麼樣呢?」我痛惜的問,「木燕飛已經去世一年了,過去的,總歸是要過去的。」
「我沒事,我一直以為她走了,你提起她搶了你的孩子,」杜凌君慘然一笑,「我就知道,她肯定是死了。周斯年,怎麼可能放過她!」
我听他語氣里充滿對周斯年的怨憤,急忙解釋說︰「不關年哥的事,是她搶走我的孩子,被同伙追殺,自己掉山崖下摔死的,連尸骨都是年哥埋的。」
「她好好的,干嘛搶你的孩子?」杜凌君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