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不到兩天的路程就到京城了,曉雲在美淑的照料下,高熱已經退了,只是還是咳嗽不止。她的乖巧懂事到了讓我吃驚的地步,只要身邊還有其他人,就不會喊我「娘」,只有在我們兩個人單獨相對時,才會喊「娘」。
她忐忑不安的問︰「娘,曉雲舍不得你走,才會偷偷的跟著,曉雲是不是給娘惹事了?你不生曉雲的氣吧?」看著孩子迅速消瘦的小臉,因為咳嗽漲的通紅,我心疼極了,也沒有任何責怪她的理由。這孩子冰雪聰明,大概已經感知到誰是她的親生母親,拼了命也要跟來。
我安慰她說︰「既然跟來了,就安心的在這里呆著,現在還有一些麻煩事,你听娘的安排,等這些事都過去了,咱們一家就可以團圓了,好嗎?」。
曉雲懂事的點點頭。
我走到藺澄泓的艙室,他和武修成正在下棋。他們下了一()路的棋,恐怕心情是不一樣的。藺澄泓對一切都是雲淡風輕,無可無不可。而武修成,則分明是把對方當成了契丹,每一場棋,他都拿來做一次戰前的演練。
他們看起來一時半刻下不完這盤棋,我只好坐在旁邊等候。武修成說︰「公主是來觀戰的嗎?」。
我哪里有心情觀戰,正暗暗著急,听他開口詢問,急忙抓住機會,說︰「我找藺先生有點事要商量。」
藺澄泓听說,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把身子轉向我問︰「公主有何吩咐?」
「藺先生再收個徒弟可以嗎?」。
藺澄泓笑道︰「這樣的小事不用商量,公主吩咐就是。」
「這個孩子不能讓國公看見,她是尤寧的義妹。」
「好。」
「先生不問為什麼嗎?」。
「不用,等下船的時候,讓她和我的弟子們一起走就可以。」
我感激的向他微微鞠躬,想要站起身來告辭,武修成笑著說︰「別著急走嘛,多大的事值得這麼整天操心忙碌?我陪公主下盤棋如何?」
我明白,這兩天忙著照顧曉雲,思前想後的糾結撕纏,已經很久沒有笑臉了。歉意的對武修成說︰「馬上就要下船了,我去看看各處是不是都妥帖了,武將軍也收拾一下吧,將軍上岸後到敝府小坐片刻如何?」
武修成說︰「不了,修成下船後要直接去皇宮見駕,如果軍情緊急,就要馬上走了。」他看著我,平靜的笑笑,拱手道︰「公主多保重。」
我心里很難過,這麼溫暖的,讓人開心的武修成,可惜契丹人不會為了這個,就對他手下留情。
「去了哪里,總要給個信呀。」我依依不舍的說。
他遲疑了一下,溫和的說︰「好,修成遵命。」
終于到達京城,遠遠的,就看見老許帶著一幫人在碼頭相迎。
和武修成道別,看著曉雲的小身影戴著面紗,不顯山不露水的和一群女孩子一起,跟著藺澄泓,坐上了後面的馬車,這才回過頭,听老許的絮絮叨叨。
因周斯年不甚喜歡歌舞,所以府里的人對這些女孩子並不在意,甚至記不清她們的模樣。她們只有在采文院才能自由走動,需要離開采文院時,要有府里發的臨時腰牌。
果然如清揚所說,周斯年還沒有回來。他已經在漁陽下船,輕車簡從,沿途換馬,一路往京城飛奔而來。
「為什麼這麼著急呢?北方戰事吃緊到什麼程度?威策軍擋不住契丹人嗎?」。
老許沉重的說︰「這也是屬下要稟報公主的,薛家,正在辦喪事。二公子薛存策,戰死了。」
我驚愕的張大嘴巴。薛家兄弟每次回京城,都會引起少女的騷動。那是如戰神一般的人物啊。
「那薛存威呢?」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城主大概明天就能回來,只是還要去見駕。夫人是自己去薛府吊喪,還是等城主回來?」
我想,薛存策死,周斯年再忙也要去看看的,因而說︰「等城主回來一起去吧,咱們先回府準備好迎接他。城主自己先回來了?他帶來的人呢?」
老許含糊的說︰「這個屬下不知道,城主帶了什麼人回來嗎?是雲寧小姐嗎?她不會騎馬,大概得在後面慢慢走著吧。」
我看看他,他低眉順眼的一臉無辜的樣子,我在心里嗤之以鼻。裝著沒看出他的裝模作樣,把雲旗叫到面前說︰「這是雲公子,他是府里的客人,你在前邊給他找個合適的地方住。」老許恭順的答應著。
上了馬車,車隊一路往周府而來,一隊軍容嚴整的騎兵迎面奔來,激起一片塵土飛揚,也激起一片雞飛狗叫。最前面的那位將軍,一襲軍裝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栽于黑山白水間,終身流露著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見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
看到國公府的車隊,騎兵速度稍緩,那位將軍一揚手,所有騎兵整齊的停下,那將軍也沒有下馬,直接在馬上拱手道︰「卑職鎮安軍李俊茂見過國公。」
周桐也在馬上拱手道︰「見過李將軍,這里是長公主殿下車駕。」
「國公還沒有回來嗎?」。李俊茂失望而焦急的問。
周桐答︰「國公正沿路換馬,日夜趕路,相信今明兩天,就能到京。」
李俊茂微微點頭,側過一邊,後面的軍隊也隨之整齊的向右靠攏,讓出一條道路。待車隊通過以後,又絕塵而去。
鎮安軍是朝廷為了與彪悍的契丹騎兵對抗,在北軍騎兵的基礎上,重新訓練組建的一支騎兵部隊,這是一支至上而下都非常傲慢的軍隊,由李朝宗的義子李俊茂統領。被萬千少女愛慕的英俊的李將軍與龍禁衛指揮使如出一轍,除了李朝宗,誰的賬也不買。
車隊正行走間,卻見前面一處大宅院,門口有戎裝的羽林軍士兵在把守。接著從大門里,陸陸續續的押出一眾人犯,有老人,有女人,還有孩子。俱被上了手銬腳鐐,被人推搡著蹣跚而行。
看到我們的車隊過來,士兵與人犯都站住了,讓車隊先行。我悄悄看了看大門上的匾額,上面寫著「時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