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水懷了許兼的孩子,無論如何,許兼也不會傷害沈碧水。
若是以後,沈碧水因為宋從的事兒而自傷,許兼他可以攔住沈碧水。
就算是用蠻橫不講理的方式,也好過讓沈碧水有危險。
雲弋這麼做,是真正的把沈碧水放到了一個安全的境地。
而雲弋與沈碧水毫無瓜葛,他這麼為沈碧水細心籌算的原因,也只有平瑤了。
天青雲靜。
雲弋開口︰「平陽城西郊有一處柿子園,你要不要去摘柿子?散散心?」
平瑤有些心動,她已經許久沒有出去玩兒了。
但是,她拒絕跟雲弋一起出行。
平瑤搖頭︰「我不去。」
「那片柿子園緊鄰著春陽湖。晚上還有人在湖邊準備詩酒會,很熱鬧的。」
平瑤更心動。心動著拒絕︰「我不會跟你一起去的。」
她可以跟雪竹一起去嘛。
雲弋頗為遺憾︰「那算了。」-
每年金秋,螃蟹豐收的季節,春陽湖邊都會舉辦為期七天詩酒會。
听說,在那七天,平陽城的才子名流都會過去。場面熱鬧得很。
雲弋跟平瑤說起的時候,詩酒會已經舉辦了四天。
平瑤想著,索性在最後一天過去。最後一天,還有散場晚會。
連橋從雲霧山回來了,說是師祖他老人家出去游玩兒,拋下他一個人。他閑著無聊,又听說平陽城最近很熱鬧,就過來湊熱鬧。
春陽湖詩酒會最後一天,平瑤帶著連橋和雪竹,過去玩兒去了。
早晨出發,中午到達春陽湖旁邊的一座寺廟,在那里歇息。
最近游湖的人多,很多人都在寺廟里定居了。
但平瑤很幸運,搶到了最後一座院落。
時間寬松。三人吃了齋飯,又睡了午覺。下午,寺廟的僧人帶著他們在廟里轉了一圈兒,最後把他們帶到柿子園,叫他們摘柿子。
園子里很熱鬧。
隨處可見一些僧人,還有一些久養在深閨里的大少閨秀、更有一群風流少年,在柿子樹下吵吵鬧鬧的摘柿子。
都是一些柔弱少年,有些小姐連摘柿子的竿子都舉不起來,更別提折下樹枝了。
很多柿子都被小姐手中晃悠悠的桿子打中,掉在樹下摔得稀爛。
連橋看著,忍不住對身後的僧人說︰「果然出家人以慈悲為懷。」
平瑤停下來看連橋。
怎麼就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了?
連橋接著說︰「這麼多人,得多少柿子被他們糟蹋啊。柿子也不是不要錢就隨便得的。也多虧了這是你們寺院的園子,要是別的園主,非得問他們要錢。」
平瑤︰「••••••」
少年呀,要不要那麼天真啊?這里都是一些大家貴族的親眷,隨便捐些香火錢,就夠普通人家花上半年了。掉些柿子算什麼?
那僧人呵呵笑,笑的分外僵硬,連連念了兩聲︰「阿彌陀佛。」
估計也是心虛了。
被連橋這麼一說,平瑤想起了她捐的香火錢了。
所以,摘起柿子來,格外的快準狠。
園子里許多官宦小姐,拎著籃子,悠閑的在柿子園里游玩兒。
路過平瑤的時候,她們都會驚嘆一聲︰「姑娘好厲害呀,竟然摘了這麼多,你怎麼摘的呀,你看看我,都摘不下來。」
平瑤看了看那姑娘的籃子,只有寥寥三四個,也確實可憐了點兒。
平瑤就著那些姑娘的行頭,想了想她們的香火錢,覺得她們應該多摘一些,才能對得起那些香火錢。
所以平瑤善心大發,站在樹底下教那些姑娘怎麼摘柿子。
平瑤邊說邊做。她摘下兩個柿子後,回頭一看,嚇了一跳。
原本樹下只有兩個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多來了幾個,七八個姑娘圍著她,听她教怎麼摘柿子。
平瑤也沒在意。
她看著初來的那兩個姑娘,問︰「你們听懂了嗎?」。
兩個姑娘茫然的搖頭,大眼楮眨呀眨的。
這種事兒,還是得練練才行。平瑤把桿子遞給她們︰「你們先試試,我再教你們。」
倆姑娘面面相覷了一下,一個紫衣姑娘接了桿子。
平瑤教她︰「你看到那兩個柿子了沒有?把桿子的卡槽插進那跟樹枝里。」
紫衣姑娘弱風扶柳,雙手舉著竹竿,在秋風中搖曳。
平瑤握住桿子,幫助她把樹枝卡住。
「然後轉圈,把樹枝折斷。」
紫衣姑娘費力的轉動竹竿。竹竿太長,上部分亂晃,不听使喚。轉了幾下,樹枝沒轉動,紫衣姑娘累的放下手。
「不行了,胳膊好酸呀。我轉不動。」
平瑤沒當過古代的大小姐。現代的時候她雖然有錢,但不是處在奴隸制社會,很多重活也是要她自己去做的。到了古代就更別說了,練習武功,累的躺在床上動不了那都是常事兒。
平瑤想著林黛玉捏針做針線都會累的事實,覺得這些大家閨秀摘不來柿子,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兒。
她又看向那個紫衣姑娘的同伴,一個兩頰長了些雀斑的姑娘問︰「你要來試試嗎?」。
「我呀?」長著雀斑姑娘有些為難,「那,我就試試吧。」
結果,那姑娘還是轉不動桿子。
平瑤上前,握住桿子輕輕一轉。 嚓一聲脆響,樹枝折斷,兩只紅彤彤的柿子扯了下來。
「哇,好厲害呀,真的摘下來了!」
平瑤嚇了一跳。
轉身,身後的那些姑娘一臉崇拜的看著她。
平瑤︰「••••••」
只是摘個柿子而已,要不要這樣呀?
然後只听見紫衣姑娘嘆息︰「可是我怎麼摘不下來呢?我的力氣太小了,我娘親總說我什麼都不會,是不是很笨呀?」
一個疑似丫環的姑娘說︰「小姐又沒做過這些。再說了,小姐要這麼大的力氣做什麼呢,反正有下人在呢。姑娘家,柔柔弱弱的才好嘛。」
平瑤︰「••••••」
算了,這些都是有著公主命的大家小姐,有些公主命也沒什麼。
平瑤拎著籃子走了。
走了兩步,又折回來了。「把我的桿子給我。」
她還要繼續摘呢。
平瑤一句話不說就走了,拐回來又是要桿子的,看在別人眼里,像是生氣了一樣。
那紫衣姑娘和雀斑姑娘對視了一眼,紫衣姑娘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姑娘,你是不是生氣了呀?對不起呀,我真的只是想讓你叫我怎麼摘柿子,我不是故意要說你力氣大的。」
聲音婉轉鶯啼,帶著三分害怕、三分柔弱、四分委屈。
柔弱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幫她。
圍觀的姑娘都開始搭腔了。
「蘇姑娘也不是有意的。我們都和你一樣呀,這種事兒,我們根本做不來嘛。你身邊的丫環肯定都知道,她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還有一個姑娘,代替紫衣姑娘來跟平瑤道歉︰「姑娘,可能蘇姑娘說的話無意中傷害到你了。蘇姑娘一向善良直言,有什麼話都藏不住,你不要見怪。這種事對蘇姑娘來說,真的有些勉強。」
自古惡人出自丫環。又一個丫環凶巴巴的開口︰「小姐你道什麼歉呀。像她這種人,干慣了粗活,自然不知道小姐們在家里,連洗臉水都端不來。她故意羞辱你,應該她跟你道歉才對。」
被這些姑娘七嘴八舌的吵在一處,園子里的游客都聚集了過來。
場面頓時變得十分熱鬧。
不過局勢十分清晰。
園子里都是大家小姐,都是一群公主病極其嚴重的大家小姐。
公主病雖然看不慣公主病,但面對另一階層的、可以提現自身高貴的人的時候,她們都十分默契的統一了戰線。
不然就是小姐的丫環,要幫著她們的小姐自抬身份。
再然,就是一頓看熱鬧的公子哥。
平瑤被一群公主病的小姐們圍著。
小姐們要扮柔弱,都是一副淚水漣漣可憐兮兮的樣子。
丫鬟們要扮凶徒,都是一副犀利刁蠻雙手叉腰的樣子。
平瑤︰「••••••」
一群傻X。
平瑤悠悠開了口︰「我問你們一件事兒。」
平瑤看的,是那群小姐。
「善解人意」的小姐們含著淚點了點頭。
還有一群風華正茂的貴族少爺們看著呢,她們肯定要給平瑤抗辯權。
平瑤淡笑著問︰「靠著父母,五谷不分坐吃等死,一輩子就要靠被人養活,是一件很驕傲的事兒?」
熱淚盈眶的小姐們愣了一下。
圍觀的少年們也愣了一下。
「你們有沒有想過。沒有這些僧人、如果沒有你們的丫環,有一天你們想吃柿子的時候,要怎麼辦?是不是就蹲在樹下等著柿子自己掉在你們嘴里呀?」
「拿著愚蠢去炫耀,不知道是誰的悲哀。」
「你、你••••••」有一個小姐被平瑤的話激怒了,臉色通紅,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了,沖平瑤罵,「是你自己身份低賤就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平瑤笑著扇了扇空氣︰「好酸呀。」
說的,自然不是她。
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環朝平瑤罵︰「你懂什麼,我們小姐生下來就是小姐的命,生下來就是享福的。你的賤婢,這不過是你自我安慰的說辭罷了!」
平瑤臉色平淡的看向那個小丫環。
方才她一直是笑著的,這麼一安靜下來,瞬間讓人有些發 。
平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籃子,從籃子里揀出一個柿子。
柿子已經熟透了,在太陽光下能看見里面的果核。
平瑤輕飄飄的把柿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後準確無誤的砸在了那個小丫環臉上。
丫環懵了。
小姐們也懵了。
圍觀群眾都懵了。
這做法,也太沒品了吧?
平瑤慢悠悠的拎著籃子離開。
「你自己覺得自己卑賤,自稱賤婢我沒意見。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自認低賤的。人各有命?那你就當你的丫環去吧。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繼續當你的丫環去吧。」
留後一片驚呆的眾人。
風吹過,帶起一片落葉。
被打的那個丫環突然哭了。哭聲伴著秋風,分外淒慘。
一個小姐開口道︰「這個人是誰呀?欺人太甚。」
「問問寺廟的和尚,看他們知不知道?」
一個剛才站在這里圍觀的和尚道︰「這個施主,好像是住在若水院的。」
另一個和尚道︰「若水院,那不是大周的太子殿下定的院子嗎?」。
提起雲弋,方才還憤憤不平準備去討公道的眾人,氣焰頓時滅了下去。
誰都知道,大司馬家的公子就是因為欺負了大周太子的愛妾,被逼著在太子府前面認錯。
還是大司馬家的公子,因為跟大周太子搶姑娘,被直接踢下了樓,現在還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見人呢。
她們一听見平瑤是太子府的人,誰還干去惹呀。
「不過,」一個姑娘輕聲開口,「原來大周的太子殿下,喜歡那種女人?」
那種力大無窮,野蠻任性的女人?
在場的男同胞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里得到了同一個答案︰喜歡!
剛才那姑娘,長得比這里所有人加起來都漂亮好嗎?誰管她性格怎麼樣,長得好就行啦。就是這麼的膚淺。
平瑤拎著籃子,走到柿子園的深處。
有一座籬笆院,院子里干淨明朗。房屋上掛著一塊簡單的木牌,黑體四個字︰曲徑通幽。
院子里很安靜,也沒見有人。平瑤推開籬笆門,走進院子。
一個白色身影正好從房間里出來。
平瑤看著院門前的那個人,臉色沉了下來︰「你怎麼也在這兒?」
雲弋笑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地方,是我告訴你的吧?」
柿子園這個地方,確實是雲弋向平瑤提的。
平瑤這才明白,原來雲弋打的是這個主意。
平瑤剛準備走,就听見雲弋說︰「既然來了,就在這兒坐一會兒,喝杯茶。還有一些剛風干好的柿餅,你要不要嘗嘗?」
天氣轉涼,平瑤在外面轉了一身寒氣。喝杯熱茶去去冷氣,也是挺不錯的。
平瑤便在院子里坐下了。
時值傍晚,平瑤也餓了。院子的主人又上了兩三樣點心,配著牛乳,權作晚飯了。
「你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
雲弋道︰「早就來了。不過我沒有去寺廟,一直在這兒呆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