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時辰之後,果然如元鴻軒所說,審玉謙幽幽轉醒,他干裂的唇角微啟,好容易吐出一個字︰「水。」
這麼多天,妙芷臉上總算有了笑意,她給審玉謙喂了水,眼瞅著他喝下。卻又不自覺想起日後大哥也變成同元鴻軒那般身子,眸子里又瑩瑩有了水氣。
妙芷瞧著審玉謙,他下顎消瘦,森森的胡渣密布,眼眶下有著深深的青黑。由是這樣卻依舊是俊逸的。
「大哥,慢些。」妙芷說完,叫身後的丫鬟去通知老爺夫人。
待到審玉謙意識漸漸明朗,她才將這幾日的事情告訴了他。
夜色寂寥,城北元府。
元鴻軒的心月復悉數來了府中,這座府邸本就為了掩人耳目,平時也根本沒什麼丫鬟家丁的下人,元鴻軒性子淡薄清冷,也不喜人多。
因此府里只有一個管家,.+du.一個煮飯的婆子,還有一個負責打掃的啞子,再無其他人。
夜深人靜,府中更是顯得鴉雀無聲,靜悄悄的。
書房內,燭台上兩點燭光在夜色中跳躍著,照亮幾人的臉。
「殿下,通過死尸的著裝,身形,可以確定上次刺殺的是兩波人,一波屬下不用說您也知道,另一波嗎,他們身形更加魁梧,怎麼瞧都是出自蠻夷之地,能想到的,也只有月落了。」
元鴻軒眉心緊蹙,細細听著穆痕的稟報。
「怎麼連月落都混在其中,听七芒說兩波人馬皆是有備而來,必是早先就謀劃好的。元鴻逸倒是能想明了,可是這月落,賠上兵力,又是為何?」
「為何?」元鴻軒冷笑,目光幽深。
「不都是為了利益,月落土地貧瘠,男女皆是粗獷,百姓大都放牧為生,部落不在少數。他們可沒有承襲祖制一說,誰的手腕夠硬,拳頭夠狠,人馬眾多就稱霸一方,反之,就會被他人所吞。」
他聲音平淡至極,眼里卻精光翼翼。
「月落現下雖有王,卻也是時時擔心王座不保,自是要找些援手。元鴻逸能和月落合作,為的恐怕也是那邊礦產所出的精銳兵器。說白了,大家各取其需,沒什麼想不通的。」
其他幾人瞬間明了,茅塞頓開。
「宮里那邊怎麼樣了?」元鴻軒眸光移動,轉頭看著座下的林風。
「跟殿下預料的一樣,沈月煙還沒那膽量將皇上致死,但是,皇上也怕是時日不多。」他邊說著,邊從懷里掏出蠟封的信箋遞給元鴻軒。
「這個是朝中幾位大人讓我轉交的信件。」
元鴻軒快速拆開信箋,一目十行看完手中的信件,便是「啪」的一聲,將其扔在了案桌上。
幾人皆是一驚,急急問出聲來。
元鴻軒橫著眉,臉色鐵青。「她不是不敢,她是在等元鴻逸。」
林風拿起桌上的信件,快速掃了一遍,眼中也是沉黑如墨。
「殿下,高公公既然這麼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提早回去呢?」
信件被幾人傳閱,原來是朝中幾位大臣的請求信,說朝中局勢動蕩,本來鼎立支持元鴻軒上位的一眾大臣全都有了倒戈的趨勢,連禁衛軍大統領都悄無聲息的成了沈月煙的助力,幾日下來,宮中所有人馬盡數成為了她的囊中之物。
究其原因,竟然是沈月煙將高官大人們的家親都尋了最上心的困于手中,迫于無奈才聯名寫信求助于元鴻軒,盼他提早歸來,主持朝政,將狼子野心的黑婦以及太子殺之後快。
信中還夾雜著一小紙條,字跡凌亂,顯然是慌亂寫下,是東元皇上身邊的老公公,紙條正是出自他手。
原來沈月煙不僅將皇宮控制在手,下毒想要將皇上置于死地,更是命人悄悄擬了聖旨,等到元鴻逸登基為帝,元鴻軒只能是成為苦寒之地的閑散王爺。
「什麼王爺,元鴻逸母子心狠手辣,怎麼能容得下殿下。這樣說也是想堵上悠悠眾口,等到殿下期滿歸至做了那閑散王爺,怕也是會神不知鬼不覺死掉吧。」
幾人不禁唏噓,都沉著眸子默不作聲的瞧著元鴻軒。
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眼眸深邃內斂,像是兩個沉寂黝黑的深淵。
「將人都派出去,盡量救出沈月煙手中的官員家眷,朝中被她牽制的大臣們也可安心。」
他現下也沒有辦法,只能盼望父皇多撐住些時日,自己也好尋得辦法。
上次的刺殺雖然命在旦夕,凶險無比,至少也能讓他在北新皇帝面前掙得一些早回去的時日。
微微嘆了口氣,不禁撫上了酸脹的額頭。
翌日,北新皇宮,大殿之上。
幾國使臣站在中央,臉上皆是憤慨。其中纏著繃帶的幾人更是怨氣頗深,他們好心過來給北安煌慶賀生辰,卻平白遭來禍患,弄得傷痕累累。
北新查了這麼多時日,卻說什麼刺殺之人身材健碩,不是北新之人雲雲便將他們打發了,怎能不讓他們氣結,定是要在這大殿之上評評理。
龍椅上的北安煌被他們吵得頭痛不已,鐵青著臉瞧著下面的一眾使臣。
北熠遠、北熠宇站在朝臣兩側,不厭其煩的安撫著。
「是,總得給我們個說法。隨便就想打發咱們,太瞧不起我東元(月落、倚南)了」
東元使臣站了出來,頗為氣憤的拱手道︰「皇上,此事爾等不能贊同,定要給我們個合理的說法。如若。」
他頓了頓,憋足一口氣繼續說道;「如若這般,只能請皇上將兩國簽署的條約就此作罷,爾等也便不再追問,可否?」
他就那麼突兀的低著頭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殿上眾臣之間卻是炸開了鍋。
「這怎麼可能」。
「你們還真是想的美」。
眾人有些氣惱,這東元使臣真是膽大包天,一個說辭就要皇上將條約作罷,簡直異想天開。
東元使臣好似對眾人之話充耳不聞,硬是又拱手說了一遍︰「皇上,可否?」
北熠遠背後已隱隱有汗,焦急的瞧著座上的北安煌。旁邊的北熠宇雖是一臉急色,卻操著一副看熱鬧的心思。
北安煌攥著拳頭,面色黑如玄鐵,他聲音沉重,像是敲響一口大鐘。
「東元使臣,別以為你們那位在這城中朕不知曉」
他沒將話再說下去,拱手而立的東元使臣卻是身子一僵,隨後似再也沒了力氣,慢慢站回了人群中。
此時北熠宇心中卻警鈴大作,一副悠閑心境蕩然無存,額間泛起點點細汗,袖中雙拳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