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到了凌水蓉院子門口站定,來回張望著。
趕巧,席紅端著一個銅盆從院里走了出來,「柱子,你在這干嘛,難不成又和旁人打架了,讓夫人來給你做主?」
她只瞧了柱子一眼,順勢將盆里的水朝著牆根兒一潑,轉身就準備回去。
「好姐姐,好姐姐。我沒打架,我只是替人來捎個信給蔣媽媽」。他拉住席紅的袖角,不住討好的笑著。
席紅避瘟疫似得甩開柱子的手,嫌棄的拍了拍袖子。只這麼遠遠的站著,她都聞得到柱子嘴里濃濃的酒臭味兒,更別說他還離自己這麼近。
她緊皺著眉頭、捏住鼻尖,「你在這麼撒潑,我可回了夫人,少不了揭了你的皮。」
「姐姐,姐姐,我真的有事兒。後門有個粗婦拿了封信說是蔣媽媽的親戚,我這才跑來的,真的沒有別的。」
=.==柱子慌亂解釋著,他怕極了夫人的手段。上次自己和同屋的栓子因為十幾個銅板打了一架驚動了夫人,挨了十幾板子,疼得他一個月都下不了床呢。
他深怕席紅不相信,從懷中抽出婦人給他的信紙,忙不迭遞給了席紅。
「你看,你看,我真的沒騙你。」想起挨板子,柱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硬生生將那段回憶掐斷。
席紅捏起鄒巴巴的信紙,胡亂瞟了一眼,斜斜的瞥著柱子。
「說什麼傻話,蔣媽媽和咱們一樣大字不識幾個。拿著封信裝模作樣,莫不是圖謀不軌?」
她將尾音拉的老長,警告意味十足。柱子在一旁冷汗出了一層,嚇的腳都快站不穩了。
「席紅姐,我話也帶到了,我走了。」他低著頭轉身要走,走了幾步,就被地上鋪就的青磚磚縫拌了一跤。
席紅瞧著柱子一副嚇破膽的熊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拿起地上的銅盆,一轉身就對上了蔣媽媽有些埋怨的眸子。
隨著她呆立在原地的瞬間,一張信紙緩緩飄落在了蔣媽媽腳邊。
蔣媽媽自是瞧見了信紙,一邊彎腰拾起,一邊開口道︰「不知道夫人在休息嗎,還弄了這麼大動靜出來?」
她語氣低沉,把手里的帕子掖在腰間,瞧起了手中的信紙。「這是什麼?莫不是柱子給你的花詩?」
席紅听蔣媽媽這麼說,臉色唰的慘白,擺手道︰「不是,根本不是。我怎麼會和柱子扯上關系。」
她氣急,委屈的眼中都泛起了淚光。「這是柱子剛才過來說是後門有個粗婦要給您的。」
蔣媽媽瞧著席紅的模樣也覺得她不像在撒謊,再說,這丫頭跟了自己許久,也不是個亂來不懂事的人。
「那我拿進去給夫人瞧瞧,要是假的,你可當心了。」蔣媽媽提起裙角,快步進了院子。只有席紅紅著眼眶,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銅盆。
該死的柱子,這是要將她害死啊。她氣的跺了跺腳,盼望著信中的內容可千萬不要是花詩啊。如若是,她怕是要被夫人亂棍打死,拋尸亂葬崗了。
這頭回了後門的柱子也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他上前踹開窄門,對著等在門口的粗婦一頓推搡。
「你給大爺滾,滾遠點。為了你,大爺平白挨了一通寒磣。」
婦人一邊躲一邊解釋,「小哥,我真的是來找蔣媽媽的,沒有騙你啊。」
「快點給我滾。」柱子沒等婦人再說下去,狠狠關上了大門。
婦人正了正頭上的斗笠,臉上一片失落。她又抬頭望了望高高的院牆,幽幽嘆了口氣,索性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吃起了一塊有些半干的饃饃。
凌水蓉軟軟的打了個哈欠,拿著信漫不經心的瞧了起來。霍的,她半眯的眸子陡然睜的老大,瞳孔緊縮。急急抓住了蔣媽媽的手,勁氣之大讓蔣媽媽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女乃娘,這信,這信哪來的。」語氣迫切又激動。
「這個,听席紅說是柱子拿來的,好像有個粗婦讓他代為轉交給奴婢的。」她將凌水蓉的手抓在掌心,胳膊上仍舊隱隱作痛。
「快,女乃娘,是我娘,是我娘。」她眼楮泛紅,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是我娘來了,女乃娘,快去後門,咱們快去後門接我娘。」
凌水蓉忙不迭的套上繡鞋,連外衫都來不及穿上,撩起簾子就要沖出門去。
蔣媽媽總算從凌水蓉斷斷續續的話里听了個大概,她上前拉住有些沖動的凌水蓉。柔聲安慰著︰「公主,你不能去。奴婢去,你听女乃娘說,宜嬪娘娘這樣來,定是有什麼顧慮的,既然說是我的親戚,就一定不想讓什麼人發現,你這麼貿然去,會讓府里起疑的。」
凌水蓉听著,腦袋總算恢復了理智,她推著蔣媽媽的胳膊,「女乃娘,我都听你的,你快去,快去。別讓我娘走了。」
她壓抑住有些喜悅激動的心性,還有眼中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蔣媽媽快步出了院子,腳下飛也似得就來到了後門。
斜躺在回廊木凳上的柱子一見蔣媽媽來了,慌忙起身迎了上去。
「開門,快。」柱子心里「咯 」一下,看來門口的粗婦一定是蔣媽媽的親戚,他手心微顫,急忙打開了窄門。
蔣媽媽奔至門外,一眼便看見了快要拐出巷子的婦人。
她心中期盼著,希望婦人真的就是宜嬪。「夫人,留步,夫人。」蔣媽媽一邊喊著一邊小跑了過去。
待到婦人抬起戴著大大斗笠的頭,茫然無措的看向她的時候,蔣媽媽終于緩緩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蔣媽媽」,「夫人」。兩人緊緊抓著彼此的手,宜嬪忍不住喜極而泣。
「可算是見著你了,我這幾個月的奔波總算到頭了。」
蔣媽媽拉著宜嬪的手,四處張望了下,這才領著她快步進了後門。
宜嬪心下了然,也是閉了口,跟在蔣媽媽身後,將頭低低的垂著。
妙芷在審玉謙的園子里坐了好久,將他好好開導了一番。這樣的工作自從大哥中毒醒來之後,她就不曾間斷過。
正思付著著尋找解藥的事情,身旁的寧兒小聲嘟囔了一句,「小姐,那不是蔣媽媽嗎?慌慌張張的,身後的人是誰啊,怎麼我沒見過。」
妙芷抬頭一瞧,可不是,蔣媽媽一眾人神色匆匆,走的極快。確實有個穿著粗布衣服,戴著大斗笠的婦人夾在中間,而且她也從未見過。
妙芷撇過頭,真是懶得操閑心,她可沒吃飽了撐的去關心凌水蓉的事情,隨後轉身帶著寧兒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鴛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