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坊」開業已經五日,妙芷似乎更忙了,忙著補貨,忙著算賬,忙的廢寢忘食。
穿過爬滿藤蔓的納涼甬道,審玉謙就瞧見小妹在涼亭內的石桌上「 里啪啦」打著算盤,儼然一個十足十的掌櫃模樣。
她身後的寧兒手執香扇,不住上下搖動著。審玉謙輕手輕腳走過了過去,對著準備行禮的寧兒無聲擺了擺手,笑著指了指毫無察覺的妙芷。
寧兒也笑著點頭,沒有吱聲,輕輕擱下香扇,悄然走出了涼亭。
石桌前的女子一襲樸素得體的深藍連綴紗裙,發絲有些凌亂,秀美擰著,手中「劈啪」作響的算盤此刻也沒了聲音,似乎被眼前密密麻麻的賬本難住了。
她愁得抓耳撓腮,將手中的毛筆拿反了都不自知,尖巧的下巴上有著幾個漆黑的手印。
「這個,得這麼看,你瞧這里,貨W@品復出和盈利相關都在這兒」。
男子溫潤如玉的嗓音鑽入耳朵,給有些潮熱的空氣增添了些許清涼。
「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妙芷欣喜不已,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待到審玉謙灰白干淨的袖口同樣多了五個烏黑的手印,她才「呀」的呼出聲來,用帕子使勁擦拭著手上的墨汁。
審玉謙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接過繡著鴛鴦的絲帕,一邊托起女子俊俏的下顎,一邊緩慢溫柔的擦拭著她腮邊有些干涸的墨跡。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總是這麼粗心大意,都成了我院中每日在牆頭納涼的老貓了。」
妙芷溫順乖巧的抬著頭,任由面前俊朗如玉的男子細致小心的擦著她的面頰,她心中無比柔軟,好似被一團棉花軟糯糯的包裹其中。
這幾日早上雞剛叫她就匆匆出了府,晚上都是披星戴月的回來,累的倒頭就睡,再也沒了空閑去大哥那里坐坐。新店開張,雖說生意出奇的好,卻仍舊需要細心的打點,等到再過些時日,鋪子里的一切都慢慢步入正軌便可不用日日去了。
本以為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無所不能,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從昨個晚上開始,她就被這猶如天書一般的賬本搞到焦頭爛額,就差崩潰吐血而亡了。
將茶杯中的水勻了一些到杯蓋中,沾濕了帕子干淨的一角,審玉謙這才將妙芷臉上完全干涸的墨漬擦了起來。待到女子的花貓臉重新變回干淨如玉的粉頰,他才展露出一抹滿意的笑意。
「好了,臉擦干淨了,那接下來,我這個做大哥的就幫你解決一下賬本的問題吧。」審玉謙正了正身,將厚厚的賬本移到面前。
「大哥,你真是我的救世主。」妙芷簡直感動的想直接給審玉謙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是在這封建蹩腳的古代,她只能收著性子,抱抱帥大哥的胳膊了。
六角高聳、飛檐翹脊的涼亭下,男子溫潤低沉的嗓音隨著幽幽的暖風飄散開來,他身邊的女子嬌俏可人,飽滿紅潤的唇角不時露出笑意,襯的一口皓齒潔白無暇。
「好了,就是這樣。」雖然這大摞賬本對于他來說淺顯易懂,但是瞧著小妹迷茫懵懂的眼神,審玉謙忍不住說的更加細致,現下喉嚨中已是干燥難耐。
女子擰緊的秀眉總算鋪展開來,「大哥,你真好。」她一臉滿足,緊抱著審玉謙的右臂,柔女敕的粉頰在他的肩上來回磨蹭。
他瞧著小妹一副貓兒般依戀的模樣,寵溺的伸出手,寬厚的手掌摩挲著女子柔亮的發頂。
晦暗憂郁的心態已經不知不覺離他遠去,幾日來,審玉謙靜心凝神,似乎短短時間就悟了個透徹。就算不為自己活著,也要為面前的女子好好活著。
他黑眸發亮,心中的想法更加堅定起來。
新晉城,驛館。
「什麼?母後讓我早些回去?」穿著一身樸素至極的美艷男子氣急,將手中的茶盞「啪」的擲向地面。
瓷片茶水四濺,尚還完整的杯蓋「骨碌碌」滾至牆角,轉了幾圈後沒了生息。
「是,皇後娘娘命殿下快些回去,說是長公主回來探望王上了。」他面前小廝打扮的男子不為所動,依舊拱手彎腰定定站在那里。
「該死,大姑姑在‘靜心庵’待得好好的,一向對朝堂之事不管不問,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了,一定是那些老匹夫,他們就只會讓本殿下不得安寧。」
男子美艷絕倫的面頰扭曲著,他臉色鐵青,一雙眸子戾氣四射,讓人看著心里直發怵。
元鴻逸陰沉著臉,有些白女敕的手背上青筋四起,將一口銀牙咬的「嘎吱」作響,似乎將眼前的桌子掀翻,也不能排解他心中的不快。
那黑衣男子依舊躬身立在前面,似乎對他怒不可止的模樣見怪不怪,自顧自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來擱下,出門便不見了蹤影。
見那黑衣男子淡定離開,同在一個屋子里的另一位使臣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圓圓的臉上堆起一層討好的笑意。
「這個,太子殿下。既然皇後娘娘讓咱們早些回東元,那、那咱們什麼時候啟程?」他聲音有些低,唯唯諾諾的深怕眼前的祖宗遷怒于他。
元鴻逸心頭怒到了極點,手指緊緊攥著,骨節處泛著慘白,他一字一句,仿佛每個字都從胸腔里蹦出來似得,「這麼多天了,北新皇帝怎麼說。」
「這個嗎」。他眼珠來回打著轉,不知太子殿下到底想听什麼,北安煌的那些話他不是也听到了麼。
「不是咱們,別的國家。」元鴻逸壓下心頭的怒火,斂了心神,將桌上的信打開翻看起來。
圓臉使臣稍稍松了口氣,他清了清嗓子,「北新在倚南和月落的貢品條約上做了讓步,同是減了三百萬兩白銀,還包括倚南的月影紗三十匹,月落的汗血寶馬五十匹。」
話音落地,元鴻逸也將手中的信粗粗看完了,信中簡明扼要將宮中的一切寫的一清二楚。
「行了,你下去吧,三日後通關文牒大概便能妥當,咱們五日後啟程。」美艷至極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好似剛才怒火中燒的另有其人,但那眼中的戾氣卻有增無減。
待到那人出去將門緩緩帶上,元鴻逸起身來到床前,鞋都沒月兌就和衣躺了上去。
他瞪著雙眼,瞧著床邊的帷幕流蘇發起了呆。自從那些膿包使臣自殿上回來,第二天他便從「懷香館」搬了進來,既然北安煌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自己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想到此,還是忍不住攥緊了身下的緞面褥子,他越想越氣,原以為三國聯手,怎麼也要北新塌片天,誰知道姜還是老的辣,北安煌手段凌厲、做事果決。死傷官員的安撫工作做的極其到位,空缺的位置也由官階相當的人及時補了上去,沒讓他們鑽了一絲空子。
連北熠宇都被關了禁閉,幾日都不曾踏出登華宮半步。本以為還可以借著武比再次謀籌,沒成想讓北安煌硬生生取消了。現下各國使臣只能等待通關文牒的大印蓋上,灰溜溜回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