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豐毅又是一個箭步上前,黑眸緊緊逼視著北熠耀的眼楮,聲音沉沉,「還有那座婁安城,更是一座旱災籠罩的干土城。那里已經好幾年滴雨未下,城中百姓死的死,病的病,你要想管理好那里,不僅要撥糧撥銀,後期還要耗費大量人力財力挖井開渠,引渡河流。你說全是為了北新好,現在我們就算將國庫掏空,也不可能在三年內治理好襄東的治安還有婁安的旱情,你說,你說,你將東元恨不得丟出去的垃圾撿回來,是為了北新好麼?」
听聞這些話,北熠耀面色慘白,全身僵硬,如遭雷擊。他跌坐回椅子中,眸光有些渙散,「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來人,派人快馬加鞭,將東元那些人給朕追回來。」
「別白費力氣了,都過去了這麼多天,他們應該早就進了東元的境內。」審豐毅看到自己兒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忍心再刺激他,雖然心中對他的魯莽行事怨怪頗多,到底還是將語氣放緩了許多。
事已至此,互相埋怨也沒有意義,眼下要做的,是將此事告訴沈月煙,而且越快越好,最好能在那元鴻軒回到暮城的路上就將其解決掉。
想必這元鴻軒歸國一事,沈月煙跟一眾朝臣根本不知道,他細想之下,猜測能做如此大決定的人必定是那東元長公主元語馨,除了她再沒有別人能有如此大的權利。
思及此,他也顧不得再在這宣德殿同北熠耀生悶氣,二話不說轉身便出了殿門著手後續的事情去了。
看著那抹肅殺的身影拂袖而去,北熠耀緊緊咬著牙關,臉色已經扭曲,那些把他當猴耍的東元使臣固然很可惡,也該死。可是,剛才站在他面前對他大呼小叫的那個人更該死,他根本沒將他這個皇上放在眼里,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一只搖尾乞憐的狗,一個傀儡罷了。
北熠耀越想越惱怒,他眸中仿佛結了層冰霜,整張臉此刻如同吹過冬天最冷的風雪,周身迸濺出的濃郁殺機連空氣都要凝固似得。
他明白,審豐毅在一日,他,便要做一日傀儡。
飛鴿傳書果然比人馬快的多,只輾轉了兩個地方,消息便在第三日的上午傳到了沈月煙手上。
她那大紅的雀羽南珠宮鞋在擦得光亮的地板上來來回回走動,發出一串急促的「嗒嗒」聲。
怎麼辦,怎麼辦,就信上所說,元鴻軒已經在一日前便進了東元,若是他們日夜兼程,不出五日,就能到達暮城。如果他回來,她跟逸兒這麼多年苦心經營起來的一切,怕是很容易便會煙消雲散的。沒了朝中大臣支持,他們娘倆兒,根本不是那元鴻軒的對手。
雖然那大公主至今未查出是誰給皇上下的毒,可對她跟逸兒,也是時時防備。自打那元語馨入住‘望月台,’她每次前去探望皇上,都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根本近不得身。
臉上沾著少許面粉的宮女流兒手上提著一個食盒,嘴中哼著小曲兒,邁著輕快的步子朝著皇後的延禧宮走去。
今日她特意做了皇後娘娘跟太子殿下都很喜歡的糯米藕粉糕,這就打算送過去。娘娘跟殿下因為迎娶北新公主的事兒一直在鬧別扭,雖然這公主中途失蹤,這次聯姻也以失敗告終,可他們兩人的矛盾卻也沒有解開。只是苦了她這個‘和事佬’,整日冥思苦想如何緩和兩人關系的辦法。
流兒剛踏進延禧宮,就見沈月煙皺著眉頭,焦急的在殿中踱著步子。
「娘娘,可是有什麼棘手的事兒?」將外殿一干人等全都打發了出去,她這才放下食盒開口問道。
沈月煙抬眼瞧見是她,慌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元鴻軒已經歸國之事告訴了她。
對于流兒,除卻她跟審豐毅那段前塵往事,其余的她都毫不避諱。她雖貴為這東元的皇後,可是手下可用之人寥寥無幾,她本就不是東元本土人,自然沒有其他妃嬪有勢力雄厚的母家做靠山。當初能當上皇後,全都仰仗東元皇帝元儀對她的過分喜愛與迷戀。此刻她心中焦慮且憋悶,迫切需要一個可分享此事並能給她出出主意的人,無可厚非,流兒便是最佳人選。
對于東元使臣秘密前去北新談判,並將元鴻軒接回一事,聰明的流兒只思索片刻便想到一定是大公主吩咐的。
如若真是這樣,皇後娘娘跟太子殿下的處境便有些危險了。大公主雖是女流之輩,性子卻是火熱剛烈,眼中揉不得半點沙子,而且她是老皇上的長女,深得老皇上喜愛,年幼時候對于朝堂之事也多有接觸。只是後來因為那樁阻礙重重的婚事所以才到了‘靜心庵’中孤燈剪影,吃齋念佛。
那元鴻軒本就有多數朝臣支持,再加上大公主的助力,若是回來,一定會翻身的。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回來。
流兒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元鴻軒死了對他們最好。她上前將沈月煙有些冰涼的雙手握在掌中,用只有兩人才能听見的聲音說道︰「皇後娘娘,事已至此,也不容我們畏首畏尾了,咱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皇上弄死。那元鴻軒也必不能讓其回來,您手中有多少人就使多少人,最好讓他悄無聲息地死在回宮的路上。」
沈月煙的手在抖。流兒的一席話,讓她驚出一聲冷汗。
殺了東元皇帝?她有些搖擺不定。
雖然當初她憎恨元儀使用權利將她跟毅哥硬生生拆散,後來還強要了她的身子。
可是接下來的日子里,他那麼多的溫柔體貼以及無界限的縱容讓那憎恨消散了不少,而且她向他提出要做皇後的要求時,他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了,還頂著巨大的壓力將她推上了這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如若說沒有感動,那是假的。可要說愛麼?她,從來都不愛。她的心中,只有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那個貫穿她所有年華以及情感的毅哥。
沈月煙從未如此糾結,哪怕是當年跟毅哥決絕的時候。她的心中,都從未似今天一般
煎熬難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