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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容意被禁足在房里,抄了一上午的大字。
望春左看右看的,對她道︰「小姐寫的越來越好了,從前好像沒這麼大氣的。」
大氣麼?她的字是跟宋叔練的,還沒學到他三分精髓。
她在西北的這些年,總是撥算盤記賬的時候比寫字作畫多。
鑒秋一個下午都在旁邊急得抓耳撓腮的,嘴上自前兩天起就起了泡。
「你這是在急些什麼?」蘇容意喚她近身來說話。
「小姐,我這是為您急啊。」鑒秋有些埋怨地說。
「為我急什麼?」蘇容意不解。
「您、您還真是……」
「+.++哦,你是說下午要見宋姐姐一事,我自答應了,便不會失約。」
鑒秋道︰「您不是被禁足嗎?」。
「禁足?」蘇容意笑,「你去問問望春和忍冬,從前我被下過的禁足令大大小小有多少,哪次是真的當回事的。」
「可、可是這回是老太爺下令的……」鑒秋眨眨眼,「哎呀,小姐,我不是說這個,您不是找了那個徐幽,要盤下那東頭街的談家當鋪做生意麼,鋪子加上半樓貨,一千六百兩銀子,您對徐幽這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
蘇容意好笑地看了這丫頭一眼,膽子肥了啊。
「哦沒有利誘,只有威逼……」鑒秋糾正,「好不容易說到了一千兩銀子,說好了今兒得把錢補上,這還差著兩百兩呢,奴婢是急這個呢……」
「您不是說了麼,這買賣不能與人合伙,若去領人家的本錢,一分八厘的行息,咱們才有幾厘的利錢。若是人家要二分開外,那就是‘羊肉不曾吃,空惹一身羶’,不能干這把的!可這會兒咱們這二百兩還沒著落呢,您一點不擔心啊!」
蘇容意沒想到這丫頭卻對做生意的事這麼感興趣,自己說的話牢牢記著。
「我讓前院里管事把父親手下的產業賣了一部分,你一會兒就去支銀子,先拿五百兩吧,三百兩做周轉,若還是不夠再去取……樓里的貨記得去找如櫞貨行的伙計搬,咱們給他們這個人情,這勞工的費用可不能自己掏了……」
她不開當鋪,那半樓貨就當是賣個人情給邱晴空,貨有好歹,他一股腦兒拿去,盤算到好東西,也是他運氣好。
蘇容意這邊腦子里轉得飛快,鑒秋卻詫異道︰「小姐,您拿二老爺的產業……是拿出去抵押吧?」
蘇容意笑看她,「是賣。」
鑒秋張大了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小姐,那是您父親留給您的產業啊,您怎麼能賣呢!這、這太不孝了啊……」
蘇容意卻調皮地對她「噓」了一聲,「是不孝啊,所以別讓別人知道了。」
雖然也瞞不住多久。
鑒秋跺了跺腳,「您賣了多少銀子?哪些產業?」
這丫頭,蘇容意搖搖頭,「一千一百兩,兩個莊子一個鋪子。」
鑒秋更是一副蘇容意被人忽悠了的樣子,痛苦地說︰「小姐,才一千兩?您怎麼就自作主張了,您知道金陵的地價麼,您就這麼便宜賣出去了啊……這前院的管事是怎麼當差的……」
怎麼當差?還真都把自己當冤大頭呢。
「小姐,還沒簽契書呢吧?咱們和大太太說一聲,去討回來呀……」鑒秋扯著蘇容意的袖子道。
「簽了。」
鑒秋一雙眼楮水汪汪的,仿佛在感嘆自己的主子是多麼不爭氣。
這丫頭從小跟在宋窈娘身邊打理她的財物,也是有幾分精明的。
蘇容意拍拍她的臉,正色道︰「有很多事,是不能只看眼前的,你還小,不明白。這些產業我都詳細地看過賬本了,是已經可以舍棄的毒瘤,花費人力物力整治是沒有必要的,上到管事下到租戶,都被大太太或者她身邊之人滲透,我與其自掏腰包去整頓,不如直接低價賣了,如了他們的意。」
「可是那是您父親留給……」
「不錯,所以我會買回來。」
「買、買回來?」鑒秋很不可思議,「您、您這是送錢給他們花啊,就算他們什麼都不做,里頭的差價……」
「你還是沒听明白,」蘇容意笑道︰「有很多東西是不能只看明面上的銀錢的,替我做事的管事,和給自己置私產的管事是不一樣的,他們幫我管理時,自然是恨不得我賬面上漏洞百出,他們就可以從中獲利,可是一旦自己接手,便要想方設法填補漏洞,盡快營業,否則就是官府那關都過不去……」
「但是你想想,人人都和你一樣的想法,誰願意心甘情願不斷地填銀子進去,我們這種大家族自然不怕,可是他們呢,誰知道填到哪一年才能獲利?那麼自然而然的,整頓一部分後他們還是會選擇把產業出售。」
鑒秋終于有些頭緒了,「然後您再買回來?」
「不錯,這些差價,是很值當的,而最好的一點是,再去管理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的,到時候產業交接時隨便往官府送點人情,你看能不能叫他們吐出一半銀子來。」
這就是民不與官斗的典範,她背後是蘇家,便比什麼都好說話。
鑒秋恍然大悟,對蘇容意的佩服更上一層樓,這樣一來,她們還能省心去拔這些春風吹又生的裙帶關系了。高明啊!
「小姐,你太厲害了!」
蘇容意倒是覺得這丫頭是個可造之才,等日後漸漸生意做開了,也許可以讓她跟著去鋪子里學學,總比一輩子當丫頭最後熬成媽媽來得好。
「咱們該去見娘子了……」鑒秋又有些為難︰「您真能確定這禁足令不會有什麼……」
「你要實在害怕,這也容易辦,叫忍冬換上我的衣裳,再在這窗口坐著寫上一兩個時辰大字就是,她和我身形像,再讓望春隔會兒功夫領個大房或三房的丫頭婆子在這兜一圈。」
她家小姐每次要做這些騙人的事的時候,總是特別理所應當。
鑒秋默默想著。
蘇容意清楚地看見這丫頭眼中對自己的崇拜之色漸漸褪去。
屋外的忍冬打了個噴嚏,咕噥了一句,卻沒預料到接下來兩個時辰,自己對著敞開的窗戶練大字,還將會打上無數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