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沖天的三太太看見了門口站著一溜兒凶神惡煞的女孩子們。
蘇容意反而倒是顯得最親切。
「三嬸娘對不住了,我這里亂得很,收拾干淨了才能請您進來坐。」
到底是要收拾地方還是要收拾人啊?
喝了香灰水的婆子哭奔出來,一頭跪倒在三太太跟前。三太太嫌惡地退開兩步,吩咐左右︰「帶下去。」
她對蘇容意冷笑道︰「你這算怎麼回事?許媽媽也是我跟前有頭臉的管事媽媽,你這是甩臉子給我看呢?」
「三嬸娘這話沒說對,許媽媽神智不清胡言亂語的,我也是听了這兩位‘驅邪大師’的話,才讓丫頭們伺候香灰水給她喝的,是不是呀?」
她的眼神瞟向幾個神婆,那幾人只連連點頭。
這些沒用的!三太太捏緊了手里的帕子,竟叫一個十幾歲的丫頭拿捏住了。
幾個神婆心中卻暗自叫苦,這大戶人家的女眷斗法,她們哪里敢摻和,這蘇三小姐是個動不動就關門打人的主,這狠辣勁,她們哪里惹得起。
「我這也是為許媽媽好,三嬸娘不信把人帶上來問問,您瞧她是不是神智不清的……」
都喝香灰水喝得直打嗝了,神智還能清楚嗎!三太太心中暗罵。
「去替三小姐把屋子里收拾干淨了。」她憋著氣,轉頭吩咐了幾個下人。
蘇容意笑著讓開道。
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太太也趕了過來。
原來是還有後招呢,蘇容意微笑。
三太太一見大太太就哭訴起來,也沒丁點眼淚,言下之意就是蘇容意不識好歹,反而把幾個驅邪的神婆一頓收拾,還帶上了自己的一個陪房,現在還在後院里吐呢。
大太太覺得腦瓜子生疼,對三太太的愚蠢也是相當佩服。
這麼笨的法子也虧她能想出來,雖說老太爺點過頭,可他能允許這些烏七八糟的江湖騙子把個蘇府弄得烏煙瘴氣的?也不知是惡心誰呢,最後鬧大了挨罵的還不是她這個當家主母。
府里如今三個太太,只有三太太是原配,沖著這點她就還沒個分寸了。
大太太真不想搭理她。
「是三小姐欺負了你們?」
她斜眼去看那幾個神婆。
她們幾個忙搖頭。
「那就好生送出去吧,去賬房里支些銀子,你們也辛苦了。」
幾個神婆感恩戴德地爬起來就走,仿佛後頭有鬼攆似的。
三太太在一邊暗恨咬牙,她說︰「大嫂,我知道今兒這事是我方法不對,我這不是關心則亂麼,意姐兒這些日子不太對頭,我才想著找這些人來……」
「你好好的怎麼說意姐兒不對勁?講話要有憑據的。」
大太太話雖那麼說,她看蘇容意的眼神卻分明也帶著打量。
變化確實太大了。
大太太咳嗽了一聲,「意姐兒經歷父喪後便沉穩了許多,自然轉了性兒,這有什麼奇怪的,你何必小題大做,叫人笑話。」
蘇容意身後的一眾丫頭也拼命點頭。她們小姐的確行事作風和以前不同了,更聰明更果敢了,這是好事,怎麼能說她是中邪了呢。
三太太把大太太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大嫂,哪個說是轉了性兒會這樣……你可知道,上回筠姐兒落水,差點死了,是她給救回來的……」
大太太瞟了她一眼,你兒子差點把人家害死,倒還好意思說。
三太太臉上一臊,「一碼歸一碼,她這事可不是我賴她。我可听說,當時她把大夫和老二家的都支出去了,然後一個人在屋里搗鼓了一番,說是拿了個符,也不知做了什麼妖法,叫筠姐兒含在嘴里一時半刻,竟然就好了!當時劉大夫都看過了,馬上咽氣的人了,立刻就沒事了!」
大太太也嚇了一跳︰「這話你可不能亂說。」
「是不是亂說,你叫老二家的過來一問就是,這也太邪門了……」
三太太自己講著講著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蘇容意的眼神也復雜起來。
「大嫂你再想想,說是轉了性子,又何至于如此對待手足?我們惟哥兒雖然有錯,她又是喊打又是喊殺的,今兒你也看見了,戾氣這樣重,哪家小姐是這般的?」
「可這怪力亂神的事……」
「大嫂!」三太太急道︰「這話兒我不敢跟老太爺明擺了說清楚,就是怕擔待個禍亂家門的罪,可是若真不信被我言中了……這可不得了啊!邪祟入府,是大災啊!你想想,你膝下還有卉姐兒和雲哥兒呢,這些孩子又素來愛玩在一起……」
大太太蹙蹙眉,「的確她這些日子以來怪異之處頗多,連錦姐兒也提醒我多注意她……可是也不能就是你說的這樣,去找老二家的過來吧,咱們再仔細問問。」
連蘇容錦都這麼說?三太太頓時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了底氣。
蘇容意看她們倆這個陣勢,就知道這事兒還沒完。
她其實並不擔心,若是要她證明自己是薛姣,或許很難,可是要證明自己是蘇容意,那就太簡單了。
她擁有一部分蘇容意的記憶,只是因為行為思想不同而要說她是中邪,這就太站不住腳了。
二太太陶氏過來的時候,蘇容意算是明白了三太太此行的殺手 。
她對著陶氏的笑容沒有什麼溫度。
自己救了她女兒,反而倒是落下個把柄。
「二嫂……」這大概是三太太第一次這麼親密地喚她,陶氏嚇得差點腿軟。
三太太笑容可掬地來拉陶氏的手,妯娌幾分仿佛親密無間一般。
「二嫂,現在大嫂和意姐兒都在這兒,你好好說說,筠姐兒落水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陶氏忐忑地四周打量了一圈,「筠姐兒的命確實是三小姐救回來的……」
「是不是用一個符?」三太太追問。
陶氏遲疑地點點頭。
「這符有什麼問題?」大太太蹙眉問。
「沒有什麼問題……」陶氏回答,「就是一個驅邪保平安的符……」
說罷拿出來給兩人看。
大太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隱隱作痛,看看陶氏一臉的驚惶,再看看三太太一臉的志得意滿。
這一個兩個的,為什麼自己就攤上這樣的妯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