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謝微的貼身侍女興奮地向坐在外間的謝邈稟告。
謝邈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走進姐姐的寢房,謝微已被人扶著靠坐起來。
看見他,謝微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睡了幾天?」
謝邈道︰「第四天了。」
謝微的眼神里有些什麼情緒一閃而過,「真好,我還能醒過來。」
不止是她,謝邈也很怕,某一天,也許她就突然地再也醒不過來了。
謝邈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有些不情願地說︰「早上給你服了蘇家三小姐的藥。」
謝微一頓,抬了抬手道︰「我覺得有些力氣了,難怪啊,看來她沒有騙人……」
「也不一定就是她的功勞。」
「猊哥兒,」謝微輕喚,「你似乎,對這個蘇三小姐不太一樣?」
謝邈一驚,聲音不免高了兩分︰「你胡說什麼。」
不然他在別扭什麼呢?他一向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從不會帶著對別人的偏頗。而且,他也是從來不會和自己高聲說話的。
謝邈覺得自己有些失態,擰眉道︰「你們女人總愛胡思亂想,你只要把身體養好就行了。」
他這麼一說,謝微接下來的話也問不出口了。
「猊哥兒,你怎麼這樣憔悴?你幾天都沒睡好覺嗎?」。謝微見到他眼下的黛青,語氣中帶了些責備。
她蒼白的手覆上了謝邈擱在床沿的手上。
謝邈沒有動,「你醒不過來,我也睡不好。」
「你可不要為了我糟踐自己的身體啊。」謝微的眼神悠悠如水。
謝邈嘆氣,「你為我……受了這些苦,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謝微的眼神突然又黯淡了幾分,低聲說︰「你我姐弟,你又何必說這麼見外的話。」
謝邈看她神色不對,知道她一向容易多思多慮,立刻轉開話題,「讓廚房里給你做些粥來好不好?你想用怎樣的,我都讓她們去做。」
謝微笑道︰「都好的。」
謝邈也對她笑笑,卻不是他以往在外時冷冰冰的笑容,而是帶著幾分暖意,瘦削的俊臉上立刻就神采飛揚了起來。
******
蘇家「病了」好幾日的蘇容意真的閉門謝客,哪怕鎮國公府派人送禮來她都一概不露面。
但凡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出來,確實她沒有空口說大話,這個三小姐,真是深藏不露啊。
蘇容意卻知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她不去找麻煩,大概麻煩也會來找她。
「小姐……」鑒秋哭奔進來。
真的是哭了。
蘇容意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
「希、希言……它不好了,它不動了,它死了……」鑒秋抽抽噎噎地哭。
後頭跟著忍冬跑進來,像是要把鑒秋攆出去。
一般府里死了寵物不是什麼吉祥事,下人們都會自己打發。
鑒秋卻很重感情,哭得要死不活的。
「我跟你們去看看。」
「小姐,不行啊。」忍冬勸道︰「您不能去看這些。」
「也許還沒死透呢,」蘇容意很鎮定,「鑒秋你去把我的藥拿上,給希言喂一顆,或許能救命。」
「什、什麼藥?」鑒秋愣愣的。
「就是給謝家大小姐的那種啊。」
兩個丫頭突然像看著鬼一樣看著她。
「您是說,給謝家大小姐救命的藥,要給希言用?」
「是啊,試試看吧。」蘇容意想,小狗剛離開母狗,多數都活不了,也不一定就是因為什麼病,反正試一試總是可以的。
「那麼,金貴,的藥,您要給希言,試試?」鑒秋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蘇容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麼金貴的,你快點去,希言的小狗命還要不要了?」
鑒秋立刻跑進她的寢房去取藥了。
忍冬想到那天備了厚禮前來卻被小姐賞了閉門羹,最後喝了整整三壺茶,都不好意思一再開口要去解手的鎮國公,覺得對方真是有幾分可憐啊。
最後希言的小命到底還是救回來了,蘇容意覺得也許根本不是藥的功勞,她也不敢貪功,倒是幾個丫頭看她的眼神好像從崇拜已經漸漸轉化為……
虔誠……
對,就是求神拜佛時的那種神情。
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花月春風順利開張,蘇容意決定「病愈」,準備過去看看,可是她的麻煩倒是先一步上|門來了。
「意姐兒,這是臨河鎮的何小大夫,他的父親何老大夫,生前就是給你父親治過病的。」
蘇三太太今日格外和顏悅色,竟然由她來向蘇容意介紹眼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
猜都不用猜,九成又是她去找來的。
蘇太夫人神色也沒有不愉快,微笑著看著蘇容意,那麼看來三太太是師出有名。
何小大夫向蘇容意行禮,「見過三小姐了。」
這是個十分儒雅的青年,穿了一身半舊的青色長衫,眼楮從始至終都盯著腳下。
「听聞家父生前為二老爺治病時,曾留給小姐幾個方子,小姐照著制藥也很有些療效,在下不才,未曾學到父親醫術之一二,今日特來討教小姐,能否將家父所留藥方給在下閱看一二?」
蘇容意蹙眉,原來是這個意圖,是她失策了。
當日隨口扯謊她得了某位神醫的指點,留下救命的藥方,後來眾人再怎麼猜測她也沒有明確反駁過,猜來猜去,唯一符合條件的「神醫」就是這位何小大夫的父親了。
蘇容意看著上首蘇太夫人的神色,就明白過來。
壞就壞在她如今給謝微的藥,還卓有成效,追本溯源,蘇家想找到這幾張所謂「仙方」的來處,才有更好的籌碼和謝邈談條件。
看來她連日來對鎮國公府拿喬已經讓蘇太夫人都感到不滿了。
果然做人不能太囂張啊。
蘇容意長舒一口氣,「好說,何小大夫,你此來是想把這些藥方討回去的?」
何小大夫有些尷尬,「並非如此,只是想要借看,不知小姐可否應允。」
蘇容意說︰「這麼看來何老大夫什麼也沒和你說過啊,他既將方子給了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想借不想借都是我的事,怎麼你倒知道親自上|門來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