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戲子妙目流轉,台下的眾人也都听得如痴如醉。
蘇容意往左側二樓的雅間看過去,卻什麼都看不清。
她似乎總覺得有目光在盯著自己。
或許是她想多了。
台上的初雪原正好唱完一折,鞠躬拜謝眾人,雖然他扮相極為嫵媚清艷,出口的聲音卻悠揚清朗,的確是男子的聲音。
突然之間,鄰桌的兩個大漢猛然摔了手里的茶碗。
摔杯為號。
立刻四下站起來幾個地痞流氓般的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了台,直往初雪原而去,蘇容意扭頭一看,門口也喧鬧起來。
看來今天是有人定好了來找禾豐樓的麻煩。
「小姐……」鑒秋有點害怕。
「不關我們的事。」蘇容意道︰「我們站到一邊去。」
這些人是沖著初雪原來的,不會難為他們這些尋常看客。
他們坐得靠前,如今四下又亂起來,推推擠擠地,幾人起身還沒來得及避開,一個杯子就摔到了蘇容意腳邊,她鞋子和衣服下擺立刻就沾濕了。
「喂你走開。」鑒秋生氣地把罪魁禍首往旁邊推了幾寸,生怕他撞到自家小姐。
背對著他們的那人轉過頭來,滿臉橫肉,瞪著鑒秋︰
「是你他娘地敢叫大爺讓開?」
說罷就要朝鑒秋動手,邱晴空哪里能忍,立刻從後面竄出來一把隔開此人來勢,橫腿一掃,那人哀嚎一聲就倒下了,倒在了一片碎瓷中,半晌起不來。
「嘴里不干不淨的,連個小姑娘都要欺負,真是敗類。」
那人的同伙听見聲音,又看見邱晴空身手不凡,立刻對了個眼神,又有三個人朝他撲來。
蘇容意知道,這下沒法收場了。
「他女乃女乃的,那小白臉竟然有這等幫手……」
那幾人罵道。
邱晴空眼見躲不開這場禍端,只好奮力出招,蘇容意看出來他功夫不凡,也不多勸,護著鑒秋就往後退到了一棵紅漆梁柱後面。
「小姐……」鑒秋很懊惱,帶著些許哭音,「邱爺他……」
「他功夫俊,我們別去做他的累贅。」
鑒秋看見跟著她們縮到後面來的孫彪,氣得一推他,「你怎麼不出去,快幫幫邱爺啊!」
「我的姑女乃女乃,」孫彪哭喪著臉,「我老孫可不打架好些年了,我又沒邱爺的本事,出去當人肉靶子干什麼。」
「你……」
「好了!」蘇容意道︰「你們都往後站,胡亂幫什麼忙。」
兩人都閉嘴了。
那邊邱晴空打紅了眼,那伙人卻以多欺少,絲毫不減攻勢。
不對勁。蘇容意蹙眉。
她往戲台上看過去,初雪原還做女旦裝扮被幾個人拖拽著往門口拉。
他在京中已經聲名鵲起,大白天有人來尋仇,怎麼連幾個功夫好些的護院都沒有,滿屋子都是一些抱頭鼠竄的小廝。
邱晴空本來就是個野性子,這些年在江南做買賣已經收斂了不少,可眼見那些人不肯收手,他一時蠻勁上來,抄起手邊的長條凳就要往一個人身上招呼。
不好!這一記砸下去不死也半條命,勢必要進官府了!
「邱老板,住手!」蘇容意急得跳出來大喊。
有人卻比她快一步,左手舉重若輕地架住邱晴空手里的長凳,右手成掌,往那打手腰間軟肋處一擊,那人便瞬時軟下|身子,挪不動步了。
蘇容意松了口氣,卻看見那人又將長凳往初雪原的方向一甩,木質長凳甩在紅漆大柱上,瞬間四分五裂,擋住了幾人拖著初雪原前進的腳步。
「都住手!」
此人聲音低沉,卻中氣十足。
眼看他出手凌厲,那破碎的長凳顯然是注了幾分內力的,那些打手也一時怵了怵。
蘇容意認出他來,是那個被她救過的少年身邊那個武功高強的護衛。
烏煙瘴氣的堂內有一瞬間的安靜。
「吵死了!」一個少年從樓梯上緩步踱下來,「你們金陵的戲還真是有意思,台上台下一起演。」
果然他也在這里。蘇容意看他下來的方向,莫非自己剛才感覺到的視線就是來自他?
言霄手里還悠悠地揚著把折扇,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眾人皆有一個疑問,這才什麼天,是有那麼熱嗎?
他露面的一刻,堂里眾人有一瞬間失神,心道這個少年倒是長得真是很俊,不過也就只是短短一瞬間,畢竟大家都是男人,看美貌的女子還比較有興趣。
于是又開始吵鬧起來,拖人的拖人,吵架的吵架,沒人再去注意默默在角落光華無限的他了。
言霄輕哼一聲,走到蘇容意旁邊,很有禮貌地行禮,「蘇小姐也在啊。」
「你知道我?」蘇容意微微有些不愉快。
他恐怕是調查過自己了。
「漂亮的姑娘,不需要多打听,自然而然就有傳聞傳到耳朵里了。」他悠悠看著阿壽在堂中飛竄著收拾那幫打手。
鑒秋瞪了他的後腦勺一眼,她也認出他來了,虧她一開始還覺得他很不錯呢,怎麼一次比一次輕浮啊?
蘇容意抿抿唇,那麼恐怕他也听說過自己別的傳聞。這人是什麼來路,自己幫他到底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言霄是什麼身份她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很快就有官兵進了禾豐樓,把那些鬧事的人全部都拿住。
為首的兵頭眼楮轉了一圈,才在阿壽的示意下找到了縮在角落的言霄,立刻恭敬地上前稟告︰「言少爺,這些人都拿下了,卑職會派人送去府衙,言少爺想一同去嗎?」。
蘇容意看出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尋常官府皂隸所穿,卻是同制,更像是哪家的府兵……
大白天能在京里有這樣整齊能調動的府兵,恐怕只有渭王府了。
顯然他是渭王府的自家人。
姓言……
是渭王殿下的東床?
言霄「啊」了一聲,「我就是在這坐坐,踫到這無妄之災,我只是無辜的群眾啊,為什麼要去衙門?不去不去……」
那人也不能說什麼,「小人領命。」
于是他回頭吩咐手下押著大大小小的一干人要出去。
「哎,等一下,」言霄又說︰「那位唱戲的初老板也無辜地很,你瞧他這形容,豈不是褻瀆官衙,你把他放了,過個半日再讓府尹傳他問話吧。」
蘇容意側眼看見他笑眯了眼,很開懷的樣子。
看來他也看出來了。
——————————
明天中午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