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兀自對蘇紹雲說︰「總之哥哥就不要騎了。」
「誒?」蘇紹雲嚷嚷,「那不成,明日|我約好和小王爺一起去城外賽馬的,可不能輸給他的渠黃。」
蘇容意笑了,還叫渠黃呢,恐怕又是一匹突厥溜過來的野馬馴的。
「這馬是突厥來的,吃不慣南境的草料,自然就狂躁些,我和他們說了,換成最普通的干草就好,最好是北地戰馬吃的那種,哥哥若不放心,再找個治馬的大夫來看看吧。」
南邊水多,這馬又被當成什麼上古神駿供著,吃喝的都是那些玩賞馬的東西,怎麼習慣得了,是人也會有個水土不服吧。
蘇紹雲把韁繩往小廝手里一甩,定楮又看了蘇容意一會兒。
「怎麼了?」蘇容意反而落落大方的。
「這,也是書上看來的?」蘇紹雲問。
她笑而不答。
她在西北有一個馬場,是她自己的,小紅也是她從小養大的,她真是什麼都不懂的話,如何去打理。
蘇容意剛走開。
「既然這馬騎不了,那我便走了。」謝邈說著,轉身就要走。
「姐夫,等等我啊。」蘇紹雲也跟著謝邈的背影就追了過去,再沒人去管這匹神駿的良駒了。
送到門口,謝邈狀似無意多問了一句︰「你這妹妹從前就這樣?」
「哪里啊,」蘇紹雲一向的有口無心,「她從小就沒人管,整天在自己房里鬧得雞飛狗跳的,以前還不肯跟著我姐姐上女塾,庶務也管不好,都指望著我娘,分不分得清雞蛋鴨蛋都是兩說,別說分得清馬了,我看她八成是胡說的,還是要找個大夫看看……」
謝邈比起他當然是更懂馬一些的,他知道蘇三小姐是個內行人。
惡名在外的蘇三小姐嗎……
這個蘇家,有點意思。
敘夏跟著蘇容意回房,換了衣裳後蘇容意吩咐她︰「找個合適的日子,咱們晚上出門。」
敘夏知道她是要去成月坊後大街。
「晚上恐怕不容易。」敘夏道。
白天就罷了,可蘇容意畢竟是個姑娘,蘇家又是書香門第,門房那里可不是這麼容易混的。
「總有機會的,」蘇容意也不急,「最近我看府里不是都忙起來了,是誰要來?」
「是大姑太太要來。」
蘇家的大姑太太白氏。
「她自己麼?」
敘夏想了想,「听說會帶表少爺表小姐一起來,只不知是哪個。」
「那就好辦了。」蘇容意並不關心這個所謂的姑姑和她的孩子,只知道有陌生人進府,家里才會松懈些。
******
閑著無聊,蘇容意就問丫頭們討賬本看看,好歹她得知道原主給她留了多少銀錢可以揮霍。
不出所料。
亂七八糟的賬本,顯示出這位明明有父母豐厚遺產的蘇三小姐日子過得相當緊巴巴。
「就這麼點?我不是說了,不僅府里的庫房出入、車馬衣裳、花木茶水的賬本,還有外頭鋪子田莊、甚至和公中及族中的銀錢往來明細,我都要看。」
望春一臉不解,「小姐,那些東西一向都是大太太在管啊。」
「父親和母親留下的東西,也都是大太太在管?」
「小姐,是您當初主動找上大太太,讓她一並管著老爺的產業啊……」
怎麼這會兒倒問起她來了。
倒是不能確定這些產業的出息大太太有沒有做手腳了。
看來她還得自己去探探虛實。
蘇容意帶著望春,主僕二人途徑花園時,卻听到了幾聲幼童爭吵的聲音,還夾雜著一個女孩子的泣音。
「七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還不是故意的呢?」男童聲音稚女敕,卻十分囂張,「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你知道這值多少錢麼,這是前朝趙大家親制的蛐蛐罐兒,你給摔了個口子,你怎麼賠!」
「我、我……」
蘇容意本來不想管的,可卻被那男童先看見了她。
「三姐姐!」
她只好走過來。正是那天那個撞了她還罵她的孩子。
這會兒倒知道自己是他姐姐了。
那個女孩子渾身髒兮兮的,眼楮里都是淚水,模樣相當可憐。她看見蘇容意,想要說什麼,卻又忍住了,低下頭開始看自己的腳尖,局促地用手搓著衣服邊兒。
蘇容意認出這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蘇容筠,蘇容意的母親去世後,蘇家便挑了一個小戶女給蘇二老爺做續弦,想著倘或還能生個兒子,當然最後也沒有如願。
蘇容筠因為生母卑微,也不會在長輩身邊討巧,還攤上一個從不搭理她的姐姐,過得連庶出小姐都不如。二房里的下人長期也只听蘇容意使喚,更沒人把二太太陶氏看作二老爺的遺孀。
「三姐,你瞧,她笨手笨腳的,把我的蛐蛐罐兒的蓋子摔了個口子呢……」
「我沒有……」蘇容筠在旁邊小小聲地辯解。
蘇容筠會主動去砸他的蛐蛐罐?就是借她十個膽子也不夠。
誰讓這髒東西踫上了他們,活該她倒霉,砸她還敢躲,害得他的寶貝都摔了口子。那男孩連各式告狀詞都想好了。
蘇容意瞥了那個微不可查的小口子一眼,問他︰「那蛐蛐兒呢,能不能讓我也看看?」
那男孩子是三房里的獨子蘇紹惟,蘇三老爺老來得子,當寶貝似的養到這麼大。
蘇紹惟把罐子遞給她,蘇容意看了眼蛐蛐罐兒里黑亮的蟋蟀將軍一眼,輕輕一笑,手一偏,那蛐蛐就麻利跳了出來,蘇紹惟急得大喊,立刻和旁邊的男孩子兩個人一起趴到草叢里逮蛐蛐了。
蘇容意跟著把手輕輕一揚,照著旁邊的太湖石就把手里那個所謂趙大家親制的蛐蛐罐砸了過去。
「砰」地一聲,蘇紹惟也不找蛐蛐了,立刻跳起來,看見眼前這一幕,震驚地瞪大了眼楮,隨即壓抑不住地大哭起來。
還沒有誰敢這麼欺負他的!
蘇容意對他說︰「七弟,真是對不住了啊。」
絲毫沒有道歉的意味。
蘇紹惟哪里肯依,拉著蘇容意的袖子大叫︰「你賠,你賠……」
蘇容意可不是他一哭就手忙腳亂的下人,她俯到蘇紹惟耳邊低聲說︰「你真要我賠?那你可要想好了,我砸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你脖子上這塊兒紅玉還不錯啊。」她眯起眼楮笑笑,一點都不介意嚇唬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