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定了定心神︰
「你知道些什麼?」
「不太多。」
言霄嘆道。
蘇容意放在膝上的雙手攥成一對小小白白的拳頭,言霄看著它們心想,她畢竟還是個不大的女孩子,她雖然有家族、有親人、有朋友,可是卻沒有人能幫得上她,她憑著自己一個人,做到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卻實在是很倔強啊。
他飛快收回視線︰「你當日帶著薛棲去調查過邱家的宅子,那小子藏不住事,幾句話一套,什麼都說了,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調查,但是基本的情況還是能了解一些。」
從她當日親自去如櫞貨行蹲著守人就能知道她早就懷疑崔老油了。
蘇容意卻眉頭一動,薛棲這渾小子,什麼時候混到了這位言少爺的跟前?
言霄卻沒有功夫和——她討論薛棲、謝邈等人,直切入主題︰「你的證據不夠充分,就算你能證明崔老油到過邱晴空家,你能證明是他殺了蒯文浩麼?」
蘇容意臉色恢復如常,有一種言霄很少在女孩子身上見到的狠絕︰「我不能證明,可是府尹大人也不會在乎這點。」
她盯著言霄的眼楮,「有一個人比邱晴空更像殺人凶手,那麼這個人就是殺人凶手了。」
她著重這個「像」字。
官府難道需要真相嗎?官府要的只是一個交代,對上頭,對百姓的交代。
言霄懂她的意思,「真相怎麼樣,不重要麼?」
蘇容意笑笑,是啊,自從上回她無意間害得那位土匪窩里的小嘍給崔老油抵命之後,她就不會再想這些了,真相又怎樣?無辜又怎樣?
崔老油他本來就該死的,上回別人替他抵了命,這回他就替別人抵命,老天爺真是公平地很啊。
言霄下意識覺得蘇容意還知道一些事,因為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到這樣罔顧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卻還這麼無動于衷的。
他不想批判她什麼,因為自己不是她,他並沒有資格。
「好吧,無論你現在怎麼想,我查到的一些事,我也應該告訴你,能否改變你的想法,全在于你自己。」言霄沉穩地說著︰「你還記得當日我們在酒樓偶遇,听到有兩個人談論崔老油夫妻之事嗎?你忽略了一個地方,就是沒有派人調查過崔老油家里。」
「我派阿壽去看過,崔老油的夫人常年身體康健,很愛早起,近日來卻憊懶疏忽,耽于睡眠,這是因為,崔老油在她身上用了一種藥。」
蘇容意想到當日見到的潑辣婦人追打丈夫的場面,心想崔老油時時憋屈,有此行為也不意外,但是從這件事上,能看出什麼?
「後來我順藤模瓜,找到了為崔老油配這個藥的一個道士,住在城外五里的道觀。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崔夫人近日來才開始生病怠懶,可是道士卻說,他半個多月前就給了崔老油一瓶藥,五日前給了他第二瓶,那麼你說,他這第一瓶用在了誰身上?」
蘇容意做事已經十分細心了,但是她卻擅長順著一條線深挖,但是言霄調查一件事,卻喜歡從很多不起眼的地方入手,哪怕最後是做了白工,也絕不能放過一丁點的可疑。
蘇容意瞳孔放大,「是……邱晴空……」
「沒錯,」言霄道︰「這瓶藥,大概就是當日邱晴空和蒯文浩喝酒時下在酒菜里的藥,那老道說了,這藥一旦服用過量,會使人致幻,讓人以為是酒醉,昏迷大半夜不是問題。」
「這麼說來,崔老油和蒯文浩他們……」
狼狽為奸。
言霄點點頭,「這也就能說明為什麼崔老油能由李揚帶著進邱晴空家了。」
他又補充道︰「還有一點,那個老道說,崔老油還讓他做過一瓶毒藥,但是因為半個多月前還沒有完成,就先給了他那瓶迷藥,五日前崔老油再去時,卻又突然說不要了,只問老道又要了一瓶迷藥。你說,他連毒藥都準備好,只是沒有來得及用,他怎麼又會再動手殺蒯文浩呢?」
或許崔老油確實動過念頭要殺他,但是最後卻作罷了,因為已經不用他自己動手了。
「所以為什麼最後蒯文浩還是死了呢?」
蘇容意覺得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她的一切推斷都成了無稽之談。
言霄說︰「我沒有時間了,我只能查到這些,但是蘇小姐,你是個聰明人,你比我了解他們之間的恩怨,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可能性。」
蘇容意蹙眉。
「我阻止你,其實不僅僅是為了幫你找到真相。最重要的是,崔老油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要為他翻案的證據太容易找到了。」
他看了她一眼,一旦翻案,邱晴空不但很可能再次入獄,蘇三小姐的名聲可能也會因此搭進去。
「因為,崔老油,是個左撇子。」
蘇容意緊緊地攥著手里的繡帕。
喃喃重復著︰「左撇子,左撇子啊……」
凶案現場椅子右邊的血跡作為重要的證據,前提是殺人凶手右手執刀,從背後抹了蒯文浩的脖子,才能將血跡灑在右側,如果崔老油是左撇子的話……
蘇容意緊緊地咬著嘴唇,不會的,這里應該沒有錯,凶手確實應該是那樣殺了蒯文浩的。
那麼這個凶手到底是誰呢……
「你還好吧?」言霄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蘇容意卻沒有空回答她。
她仔仔細細地思索著每一個人的關系。
蒯文浩,邱晴空,崔老油……
突然之間,一個人的名字竄過她的腦海。
她一直以為永遠置身事外站在這件凶案外圍的人,仿佛正盯著他們這些人泥足深陷,冷冷地嘲笑著她……
展權。
同樣是和他們三個有著錯綜復雜關系的人,他看起來半點嫌疑都沒有。
不,不會的,自從出過上回那件事後,蘇容意就知道,他絕對是個狠絕的人!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言霄突然見到自己袖子上攥上了一只白生生的手。
「言少爺,我有一事相求,請你一定要幫我!」
眼前的女孩子一對眼楮烏溜溜的,沉如深海,他見到了她心底的決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