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能夠感覺到言霄掌心傳來的溫度,在她還沒來得及斥責他的時候,他自己先放開了。
言霄不太想讓她看到自己此時的臉色。
反正就是……
他自己都覺得臉燙。
蘇容意蹙著眉問他︰
「你來這兒干什麼?」
言霄壓低聲音,「來偷听他們說話啊。」
蘇容意嘆口氣,「你答應幫楊妃來見渭王,就是要听他們的談話吧。」
言霄笑道︰「也不是一定要听,該知道的事很多都知道了。」他頓了一頓,「偶爾也想做做好事吧。」
楊妃就要死了,這是她死前最後一個願望。
蘇容意卻有點不信他。
她知道言霄某些方面和自己一樣,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她對于楊妃最大的仁慈,<就是答應她,給言霄傳個話。
但是言霄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安排楊妃來見渭王,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惻隱之心。
但是他這麼說,自然有他不想說的理由。
「什麼聲音?」
蘇容意突然轉頭道。
「哪里有聲音?」言霄反而把她又往自己拉近些。
「我覺得……似乎有人……」
蘇容意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太疑神疑鬼,還是這里真不止他們兩個。
「沒有人啊。」
言霄也望了兩眼。
「也許是我听錯了。」
言霄又湊在她耳邊說︰「走吧,我們做賊去。」
說話何必要湊得這麼近?
蘇容意扭著脖子離他遠些。
言霄說著便拉著蘇容意躡手躡腳地走回渭王牢房去了。
因為站著的地方不能離渭王太近,他們二人無法看清渭王和楊妃兩人,只能淺淺地看見兩個人的影子投在牆壁上,看不真切。
渭王和楊妃敘敘著說話,說是說話,其實是楊妃一個人在啜泣著,聲音壓抑而痛苦。
「你來這里做什麼……明天,我就要問斬了……」
是渭王的聲音。
「承之……」
渭王嘆口氣,「你竟還肯來見我。」
「最後一面,總是,不能少的……」
楊妃的聲音很沙啞。
其實這最後一面,既是她的,也是渭王的。
她沒有告訴渭王,天亮之後,不僅是渭王,她自己,也要坦然面對自己的死亡了。
「麗華。」
原來楊妃的閨名喚作麗華。
「我這一生,做過很多的錯事,對你……」
「不……」楊妃留著眼淚搖頭,「我沒有後悔過。」
渭王反而一愣,原來她還不知道,那夜宮中大亂的時候,他去披霞殿的目的,原本是想親手送她去死的……
原來那個小姑娘沒說啊……
渭王反而嘲諷地笑了。
在楊妃心中,在那等時刻,渭王還來能排除萬難來見她一面,那麼無論怎麼樣,她自己今次漏夜前來,也要還他這一次!
可渭王面對著眼前眼淚流滿了半張淚的婦人,真相卻說不出口了。
言霄不由輕嘖了一聲,對蘇容意發表收听感言︰
「原來楊妃娘娘這般痴情啊……倒是我低估她了……」
渭王長聲嘆氣,終于在一陣沉默後,問出了壓抑在他心口最重的一個問題︰
「四皇子……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
蘇容意能感受到身邊的人身體微微一僵。
她想這也是他最想听的事吧。
楊妃也是長長的沉默,最後才緩緩說︰「是。」
渭王心里一直如同翻江倒海般日夜折磨著他的情緒卻反而平靜了。
「哈,哈。」
他干干地笑了兩聲,听來有些詭異。
「原來啊……」
仿佛有拳頭打在牆上的聲音。
「原來啊!」
他慨然長嘆,不知是喜是悲。
「你怨過我嗎?」。他啞聲問楊妃。
楊妃依然搖頭,「那孩子,會健康地活下去的,承之,你放心吧!」
十幾年來,她一直是個不合格的母親,但是明天,她能夠救回自己的兒子,她能用自己的死救回他。
渭王臉上的神色復雜,他還不知道楊妃心中的決定,只說著︰
「麗華,苦了你了。」
這麼多年,他從來就沒有對她說過這句話。
楊妃笑道︰「承之,你知道的,我要听的,不是這個。」
她想起兩人年少時的時光,青蔥美好,他又是見多識廣,不僅能和他談天說地,還能隨手用草葉子給她吹江南小調。
「我知道。」渭王抬手撫了撫她的鬢邊,湊到她耳邊輕語了幾句,楊妃紅著臉細聲說︰「你還記得……」
外頭的兩位年輕人反倒同時覺得酸倒了牙。
蘇容意想說,別再听下去了吧,那邊廂卻傳來了衣服摩擦聲,動靜還不小,听著有些奇怪……
她一時愣住了。
言霄倒是飛快反應過來,立刻拉著她快步往回走,急匆匆的。
好在是背對著她,蘇容意也沒看見他的大紅臉。
兩人走到略微寬敞些的地方,言霄才松了手。
「你、你沒事吧……」
蘇容意好笑︰「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
「嗯,你一個女孩子,剛才听到的,還是忘了吧。」
他別別扭扭地吐出一句。
蘇容意倒是認真地想了想,也極認真地回復他︰「男女之事,陰陽相合,都是天經地義的事,雖然他們這般年紀,又是這個時候,不太妥當……」
言霄徹底被她驚人的話給震住了,立刻又生氣起來,「誰和你說這些混賬話的?」
蘇容意從小在西北長大,又沒有母親,對于這些事更沒有專門的嬤嬤告訴她,但是從小就由宋叔帶著,跟著商隊出行的時候多少也會耳聞目睹一些。
有時走得遠些,在胡人邊境,常有一些女子對沿路的過路人兜售些皮肉生意,她到後來也見怪不怪了。
「我不是說他們一定在……只是你的反應有些過激了。」
她還很冷靜地指責言霄。
言霄的臉徹底漲成了個大茄子。
荒唐!
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怎麼好像比他都懂似的?
誰教她的?難道是白旭?
他們都退婚了,他敢教她這個?簡直是混賬!太混賬了!
他現在的面目有些可怕的扭曲。
「好了!到此為止,到此為止!」
他幾乎是低低地咆哮。
他不指望從她的身上看見一些類似于「害羞」、「不好意思」的表現,但是也不應該這樣驚世駭俗吧!
蘇容意「哦」了一聲,也覺得糾纏于這種話題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