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霄說了這番話,蘇容意只覺得喉頭有些哽咽,她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可是此刻,卻真的覺得無比安心。
「好。」她說著。
言霄起身去抱她,她听見頭頂他的聲音又響起,「好啦,我和你說這個,可不是要引得你這樣,你可別哭呀,這里是道家清淨地,你要是被我感動地哭出來,我可控制不了我接下來會做的事啊……」
這人……
蘇容意的情緒突然就被他這一句話打住了,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卻迎住了他順勢落下的一個輕吻。
他很快離開她的嘴唇,輕聲說︰「我永遠不會覺得你是怪物,更不會覺得你可怕,我只知道我很喜歡你,喜歡地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你綁在身邊,直到這輩子過完才算。」
這是屬于他的,像賭咒一樣的情話。
「謝謝……」
*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了他的袖子,把他的袖口都捏皺了。
言霄無奈,「這種時候,你說‘我也是’才對吧,怎麼能是‘謝謝’?」
她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習慣說這樣的話。」
「那就慢慢學呀,我來教你。」
他嘻嘻笑著,又親了親她的頭頂。
蘇容意嘆了一口氣,也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肢︰「在說常永明這事之前,我有些話,早就想對你坦白了。」
到了今天,她已經不想再瞞下去了。
「你說吧,我听著。」他道。
蘇容意低了低頭,不知道該從什麼時候說起。
「在我身上發生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的,不,或者說你已經確定了,可是我還是親口告訴你一次。對,我死過一次,我不是蘇容意,我是薛姣,是那個早就死了的薛姣……」
言霄的手微微又把她抱緊了些。
蘇容意嘆了口氣︰
「我當時不知道是謝邈殺我,我只記得自己死在冷冰冰的江水里,醒來的時候就成了蘇家三小姐,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的祖母,過世的甄老太君,可是她的態度讓我疑惑,後來漸漸的,我發現鎮國公府和我的死因月兌不開關系,便多番費心調查,過程中遇到了你。再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這麼努力地保護薛棲,這麼拼命地要讓自己尸身得到安息,我想報仇,想殺了謝邈,可是做了這麼多事以後,我才發現原來我的死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言霄皺了皺眉。
「有最重要的一點,或許你也懷疑過,或許沒有。我的血能夠治你的病,這一點就足夠站住腳了,因為我不是薛家的女兒,而是鎮國公府謝家的女兒,謝微,是我的親姐姐……」
言霄臉上的神色難辨,他立即想到的是,她在剛得知一切的時候,該有多麼痛苦啊。
她繼續說著︰「薛姣的母親並不是先代鎮國公的嫡親妹妹,所以薛姣,和薛棲,都不會有這樣的能力,但是我有,甚至比謝微更強。只是因為我不是男兒,他們當年就做了這麼一場偷天換日的戲,把我和謝邈兩個人,交換了身份,將我們從此推上了兩條不同的絕路……」
「所以謝邈千方百計地要殺我,既為了謝微,也為了他自己,更為了鎮國公府,而我的死,則是祖母甄老太君和他們妥協的結果……」
她閉上眼楮,感覺眼淚從眼角滾落。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和人說起的身世。
也是第一次在人前流淚。
但是這是她的夫君,她不再想要頂著堅強的外衣,卻一個人獨自狼狽地舌忝傷口。
她願意相信他,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過去都告訴他。
因為他是那個值得她相信的人啊。
「你……太辛苦了。」言霄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心疼地輕吻著,她感覺到他抱著自己的手有點顫抖。
她搖搖頭,「我和你說過,我是個心冷情淡的人,我甚至那時候都沒有想過嫁人,因為我不適合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你知道嗎,九鴻,在皇後娘娘寢宮里,我是親眼送謝微走的,在知道她是我的胞姐以後……但是她死了,我竟覺得快慰,我根本沒有想過要救她,哪怕我能……」
言霄道︰「你沒有做錯,人的命運不是靠你一而再再而三力挽狂瀾就能改變的,他們都只是走向了該有的宿命。」
她的淚流地更凶了,「可我的宿命是什麼呢?注定去死嗎?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
從出生到死,她沒有受到過半點期待。
「你有我了。」他溫柔地吻去她的眼淚,「你的宿命,就是遇到我啊。」
他在她唇上嘆息,碾轉輕吻,比往日帶著濃重**的吻,更多了憐惜和安撫。
她第一次主動勾住他的脖子回吻,第一次這麼想洗滌掉心里晦暗的陰影。
他放開她,說道︰「你听著,生你出來的是謝家,養你長大的是薛家,可是你已經把命還給他們了,你不欠他們什麼,你是蘇容意。我言霄娶的妻子,愛的女人,就是眼前的你,如今的蘇容意,而不是你的過去,不是薛姣,這些人這些事不值得你壓在心頭郁郁不樂,他們的死活更和你無關。」
「等以後我們一起回雲州,生十個八個孩子,那里山清水秀,美不勝收,一年四季,我們可以帶著孩子們去領略不同的風光,踏遍不同的風景,享用不同的美食,我們會是你的全部,愛你也被你愛著,這才是你的生活,你明白了嗎?」。
不是只有那些痛苦的,永遠無法對人說起的回憶。
她點點頭,他描繪的場景太美好,讓人無限神往,她甚至都能听見孩子們銀鈴一樣清脆愉快的笑聲。
「是啊,能嫁給你,這真好。」她笑了笑。
她還有能夠得到幸福的可能。
言霄側坐著把她抱在懷里,雙手交疊在她身前,氣氛一時便溫馨繾綣起來。
蘇容意靠在他肩頭,曾經她只覺得這副肩膀瘦弱,如今卻覺得讓人十分安心。仿佛心頭沉甸甸的大石終于被人移開了,她對他,也終于能做到坦誠以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