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在震驚中又細細模索了一遍剛才的對話。
原來如此。
這些人……不,是鬼,她們每一代人都被一種屬于其主人的咒給束縛,從到靈魂,她們不屬于她們自己,而是主人的奴隸。
而因為先祖是施了血咒後死亡,她的怨念和靈魂不滅,也沒有來得及允諾給她們自由,所以阿素在活著和死後,都依然是她的奴僕。
而這豢養奴隸的咒,蘇容意猜測,並不以那個奴僕的生死為終始,而是以主人的生死為終始,所以阿素是先祖的奴隸,她的女兒,外孫女兒,每一代……做人和做鬼,都一樣只能繼續追隨先祖,直到兩百年後,先祖重新出現,再放了她們。
真是害人害己的惡咒。
蘇容意問道︰「好,那你們告訴我,等我醒來後,我該怎麼破解這咒術?」
又是一陣竊竊私語響起。
阿素怔然望著她︰「主人,您真的願意?」
蘇容意覺得她這話很奇怪,「自然。」
阿素默了一下。
「如何解開,只有您自己知道啊……」
有聲音響起。
「是啊,我們是您的奴僕,我們並不知道該如何破解……」
如果知道,她們早就自救了。
蘇容意深吸了一口氣,她們怎麼就不明白呢?
「就算你們一定要說我是你們的先祖,我的眼楮和我的血同常人也確實不一樣,但我確實不通巫術,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破解,因為,我並不是真正的她。」
或許她真的繼承了「她」一部分的能力和靈魂,但是蘇容意心中無比肯定,她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可這些鬼不明白而已。
她們以為她和「她」一樣強大。
听她說完這句,那些女鬼突然都露出了極驚恐的眼神,嘴里發出嗚嗚的響聲,像是哭,又像是在念咒。
嘈雜成一片。
「別吵了!」
阿素突然一聲大喝,她身後所有聲響立刻都止住了。
她無神的眼楮定定地望著蘇容意。
「主人不知道如何解救我們,那麼我們守候主人到死便是,等主人完成她的願望,我們自然就解月兌了……」
蘇容意嘴角抽了抽,她可不想每天入睡後來這里和她們見面。
等候她到死……
至少還有幾十年啊。
何況死就是一個終結嗎?她作為薛姣,她死了,可是她又重新成為蘇容意,沒有人和她商量一句。
可見她的命運確實受到那位的影響。
蘇容意突然留意到了阿素話中的一個重點。
願望……
她指的是先祖的願望吧……
「她的願望不是讓太祖皇帝許攸的子子孫孫都短命早亡嗎?」。蘇容意道。
阿素看著她,眼楮幽幽的︰「主人,並不是。」
「那她的願望是什麼?」她問道。
阿素嘆了口氣,「這就只有您知道了。」
蘇容意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
「要放你們自由,是不是要讓先祖,先達成她的願望……」
阿素看著她︰「是。因為您現在,是她,但又不是她。」
這是很奇怪的一句話。
但是蘇容意听明白了。
結合阿素剛才說的話,蘇容意說道︰「兩百年……她的魂魄兩百年來都得不到安息,但是她說過,轉世後,她和許攸會有一個了結。了結……」
什麼了結呢?
「完成這個‘了結’,她就能得到真正的安息,你也就完成了與她的契約,你的這些後輩,也都可以往生極樂。」
阿素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確實是如此。」
「而且,」蘇容意說︰「先祖的魂魄幾百年不肯散去,哪怕到我死了,她的願望沒達成的話,她依然不能得到安息,恐怕你們的痛苦還不會結束。」
她可以轉生一次,就能轉生第二次。
救她們的方法,是讓先祖完全往生,從人間消失。
她也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阿素身後的人影又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起來,仿佛在討論她這幾句話。
「那麼……您的願望究竟是什麼呢?」阿素反而盯著蘇容意問。
蘇容意微微啟唇。
她怎麼會知道。
連阿素都不知道的話,她又怎麼會知道。
跟在先祖旁邊直到她去世的人,是阿素啊。
蘇容意嘆了一聲,只好扶著額頭,「你讓我想想……」
「主人,您許的願望,會不會同許攸有關?」阿素身邊,常永明的母親問道。
「一定是有關的。」有個老婦人插嘴,「主人這般恨他,定是要讓他子子孫孫下十八層地獄……」
她們又開始猜測起來。
是啊,蘇容意想著,那個女人,她連那麼惡毒的降頭和血咒都下了,讓許攸子子孫孫都不得好死,都已經這樣了,她還想要什麼呢?
難道還有更惡毒的?
阿素見她困惑,便道︰「不若您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您若遭遇這樣的事,會怎麼做罷……」
蘇容意笑笑,先祖雖然脾性剛烈,但是和自己依然是不一樣的,她不會那樣偏激。
面對所愛的人的背叛嗎……
蘇容意想到了言霄,他會嗎?
他好像不會,他對天下,也從來沒有那麼強的企圖心。
她心中一動,不自覺模上了自己的肚子,心下頓時一陣柔軟。
若是他有一天對不起自己,叫她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她大概會一個人離開吧……
她會……
蘇容意眼楮一亮,盯著阿素道︰「我知道了。」
立刻她就感受到身上頓時凝結了幾十道目光。
「她的願望,大概是能夠和許攸,再續前緣,相愛一生。」
她話出口,阿素都驚住了。
這怎麼可能呢?
蘇容意繼續︰「她內心想要的‘了結’,大概就是原諒吧。」
只是在當時,她的個性和尊嚴讓她無法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意而已。
蘇容意嘆了口氣,「她下了這麼惡毒的血咒,她知道自己再也活不了,她臨死前的願望,就是希望轉生以後,能夠和許攸的後人,再次相遇,重續前緣。」
這才是她等了兩百多年,最大的心願吧。
與她們適才想的,竟截然不同。
真的是這樣嗎?阿素無言垂首,想到了一些過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