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濮陽公子?」孫俐沒見過季與,潛意識里認為在秦冉身邊出現的男子可能性最大的應該是濮陽易,她未曾多思,順口問道。
幾人先是一愣,隨後,每個人的表情皆各自精彩。
程赫瞅瞅鄭凱,後者眨眨眼努力憋笑,前者則背過身去咧嘴笑開了花,好戲即將登場!
而李晨和陸 的臉上添了幾分擔憂,大家伙不會不清楚秦冉對于濮陽易的態度,孫俐把披著季與皮囊的宋天瞬認成了濮陽易,兩人擔心秦冉會不會哪根筋不對,當場發火,也不是說秦冉多討厭濮陽易,可她確實反感同相親有關的任何人任何事。
至于鄭超,他猛然倒吸一口氣!
他又沒眼瞎,他怎麼會不知宋御史看上秦冉?
眼前的冷面公子季與明擺著就是宋御史派來的小臥底,目的嘛,自然為踹死那些給這朵<奇葩吸引來的蚊蟲飛鳥,孫俐如今講出那麼一句驚世駭俗的話來,季與不會以為是他教的吧?
哎喲喂,天大的委屈,他可是支持宋御史和秦捕頭湊成一對的人吶。
「別胡說,這位可是宋御史身邊的季公子。」
鄭超頭皮一陣發麻,立馬一臉嚴肅,語氣頗重,驚得旁邊的鄭涵愣住,眼眶子里的淚珠滾來滾去,他爹何時凶過他娘?
本等著看戲的人都傻眼了,好戲可不是指吵架啊,氣氛僵硬,幾人呼吸一滯,斜著眼偷瞄孫俐。
然而,當事人面上不見尷尬,反盈盈一笑。
「怪不得,這一表人才的公子原來是季與公子,久仰大名。」能從江南至蜀地,孫俐可沒別人想象中那般脆弱,她反應快著呢,一瞬間,她已看出並明白自家夫君的反常。「都快來坐下,菜一會兒涼咯。」
一兩句話,尷尬就這樣化解。
門邊,該冷臉的秦冉,她倒沒一點在意的樣子,她的神經不至于如此敏感,僅僅提起一人她就要像脾氣暴躁的人那樣掀桌甩門。
至于宋天瞬,依舊是面癱臉,他看一眼秦冉,見秦冉居然笑著走向大圓桌。
她在想,明明是愛笑的人,卻整天掛著一副臭臉,也不知該憋得多難受,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眾人見秦冉笑了,暗自稱奇,今日太陽難道打西邊升起?
秦冉的思維、舉動一般都出人意料,大家懶得費腦,干脆坐下,閑來無事,反正坐著也是干坐著,幾人的視線又不約而同的掃向鄭超,他們期待著出了名懼內的縣令會有何表示,他剛才可吼了他家娘子。
「來,娘子。」鄭超見秦冉和宋天瞬都沒啥異常,趕緊哄孫俐,怕她心里難受,他家娘子一向是把苦水藏在心里的人,寧願他委屈也不能讓她委屈,鄭超後悔自己不該怒她,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他只能表現殷勤些,時不時給她添茶倒水。「小心,燙。」
一時,大家忘記今日乃是鄭涵的生日,小小壽星公給人冷落,可小家伙一點兒都不在意,因為他已經開吃啦!
「秀什麼恩愛。」癟嘴,程赫撇過臉去不看兩人如何恩愛,把目光集中到一桌子令人垂涎的美食上去。
江南美食以清爽、秀美著稱,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江南人偏好魚類為主的菜肴,魚之味美,美于膏湯,
看著一桌子美食,程赫模了模月復部吞著口水。
全是耳熟能詳的江南美食,糖醋排骨、香油餛鈍、太湖蓴菜、水晶肴肉、江南三鮮、老灶牛肉、芝麻鹽水鴨、生煎包、程氏叫花雞,以及各類小吃,分量不算多,品類可不少,青葉粑粑、龍井湯圓、酸辣湯…
宋天瞬見一桌子人盡興吃著,不自覺想起大年三十那晚,回憶過去的日子,仿佛他通常都是落寞的。
「喏。」他微微發怔時,秦冉把一碟新鮮的魚肉切放在他面前。
他知道,她記得他的喜好。
抬頭,宋天瞬眸中閃過一道柔光。
…………
一桌人吃吃鬧鬧,硬是從晌午吃到了傍晚,晚上,秦冉洗漱後合衣靠在窗邊,等著宋天瞬的同時,她琢磨著蒼松閣的事。
程赫那邊沒甚進展,她若要查,有些局限,思量片刻,秦冉決定一會兒問問宋天瞬。
沒多久,那人準時翻窗入室,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顯然十分熟練。
「在想我?」一落地,他的手已輕撫過她的面龐,嘴邊揚起淺淺的幅度。
「想問你件事。」秦冉假裝他剛才沒有故意吃她豆腐,續道。
「想問我有沒有想你?」
宋天瞬牽住她的手,一拉一扯,他摟住她的腰肢將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湊得很近,有些嬉皮笑臉的意味。
啪一聲,秦冉打掉宋天瞬的手,起身站在他對面,看著那張近來總出現在腦海里的面容。
今日,宋天瞬未易容成季與的模樣——本色出演,一側酒窩深陷,他笑得不懷好意。
「不怕給人發現?」秦冉似乎許久不見他笑,以前覺得別扭的笑容,如今看來有種熟悉感。
「更怕你忘記我的樣子,可別隨隨便便把阿貓阿狗都當成我。」
他的話有幾分醋意,想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本意,唇邊不禁蕩起一層漣漪,他還在意中午被孫俐當做濮陽易的事情。
「少打岔,你知道蒼松閣嗎?」。在他身旁坐下,秦冉轉了脖子看著他。
「怎麼?」提到蒼松閣,宋天瞬不自覺下意識想跳過這個話題,所以他用右手快速蹭了下右側鼻翼。
看出他有所隱瞞,秦冉確定他對蒼松閣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所以她也不繞彎子說了關于案子的事,但沒提她的真實想法。
「蒼松閣主為斂財,可能曾經窮怕了吧。」面上不疑有他,心里早提高了警惕,宋天瞬接著隨便說了說,沒專門說到灼寒,因不想他們之間有什麼關系。
若讓秦冉得知灼寒的真正含義,他認為她一定會把這個問題的砂鍋打破敲碎。
秦冉看出他的態度,見他不感興趣可能知道的也不會太多太深入,便未再言。
士農工商,商人于古時的確是給人瞧不起的職業。
按照兩人的約定,宋天瞬在得閑時教秦冉練功,他打算作個盡職盡責的好夫子,心法至招式——一一指點,但秦冉欣然接受後,接下來發展的軌跡似乎有所偏轉。
某人白日粘著她,晚上也粘著她!
因此,宋天瞬教秦冉學完一日的內容後,便躺下賴著不走了。
秦冉正要教訓這蹬鼻子上臉的家伙,他接下來的話讓她失去語言,他還是那個宋御史?
「別解釋。」
「你今日同他們一伙兒,欺負我。」
「不開心。」
秦冉攤手,作無語狀,這明明是一個幼稚的孩童才會說的話。
可秦冉僅一息愣神,某人已陰謀得逞,他單手一揮,燭台的蠟燭隨之熄滅,室內變得昏暗,微弱的月光慵懶灑下,慢慢爬上窗欞,而不知何時,美人給人打橫抱上塌,她躺在他的懷中身子一下子發軟不能動彈。
「好吧,原諒你好了。」玩了會兒她小巧圓潤的耳珠,那人在她耳邊吹入暖風。
低沉的男聲,壓過屋子里漸起的曼妙呻-吟。
…………
次日清晨,秦冉給宋天瞬喚醒。
「冉冉。」
宋天瞬靠外側躺,將自己的下巴搭在她如上玄月的肩窩,右手手臂擁過腰肢,手掌緊貼秦冉小月復,一股暖流淌入丹田,猶如山澗湯池里潺潺而出的泉水,晨曦間,挺適合他替她調理一遍身體。
盡管,得費點神。
不過,那又何妨?
他一向淺眠睡得較少,每日醒來,第一眼見到懷中的她,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劃過心尖。
恍惚間,宋天瞬總覺得,這樣一輩子就很好,可回念一想,覺得她的存在並不真實,孤獨了二十多年,他何德何能能等到她?
「嗯?」秦冉睡得正香,給他弄醒,懶得睜眼,只用鼻子嗯了聲。
「鄭縣令來了,似有急事。」差不多在秦家酒肆外,他已听見並辨認出鄭超的腳步聲,而他來秦家酒肆,必定是尋秦冉。
睜眼,秦冉坐起。
「不妙。」胸口忽然有些發悶,她擔心那日的想法真發生了。
秦冉從他身上翻過,下地便要往門邊兒去,有人卻拉住她的手腕。
「他剛到。」話間,宋天瞬手中已拿著她的衣服,替她換衣。「衣衫不整,你是準備要鬧哪樣?」
「我自己來。」秦冉臉頰微紅,接過袍衫轉到床邊屏風後換衣。
剛換好衣服拉開房門,秦冉只見秦小五打著哈欠正要敲她的門。
「你曉得縣令來啦?」
「我…」突然想起屋子里藏了個男人,秦冉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往後瞄了一眼,但屋里早沒那人的蹤影。
「你看什麼?」秦小五伸長脖子跟著往里看。
「沒有,爹,你再睡會兒。」搖了搖頭,秦冉急匆匆去酒肆大堂。
一見鄭超,秦冉心里咯 一下。
昨日神采奕奕的芙蓉城縣令,今日一瞧,簡直判若兩人。
滿頭黑發凌亂不已,發髻松松垮垮吊在後腦勺,他面容憔悴,臉色蠟黃,眼窩深陷,眼楮周圍都是黑 一片,衣衫袖口破了好幾道口子,不知道的,得以為他遇到匪徒給打劫一通。
而鄭超一見她,快步走近。
忘記男女有別一事,鄭超一把握住秦冉的手,開口說了半天,只說出一句話來。
「涵兒不見了。」
「坐下說。」秦冉看出他的緊張、焦慮、不安以及自責,任由他握著,她讓他坐下。
「何時不見?」
「不知具體是何時。」說這話,鄭超慚愧不已。
「那就從昨日回去後開始說。」
「昨日傍晚回縣衙後,婆子把涵兒帶回去休息,我在致遠堂看公文,娘子有些疲乏…泡了個澡就歇息了。」小孩子說睡就能睡,回縣衙前,鄭涵已經睡著了,而縣衙里人又不少,誰能料到一個五歲大孩子說不見就能不見了。「應該快子時,小斯前腳送來宵夜,照顧涵兒的婆子就跑來說找不到他。」
「縣衙就那麼大,上上下下都翻遍了,我帶人在芙蓉城尋了整整一夜。」因這事兒不能大事聲張,他僅帶了幾個親信親自找人,鄭超至今還瞞著孫俐。
找不到鄭涵,鄭超不敢回縣衙。
「她早晚會知道。」听完,秦冉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縣衙。」
也許,縣衙里會有些線索。
…………
芙蓉城縣衙,後院。
一路上,鄭超緊張得握緊拳頭,時不時用手背擦去額頭的汗水,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同孫俐解釋兒子在自家莫名消失不見,但要讓他騙她,謊稱兒子去了哪兒玩耍,他實在是做不到。
思了一路,鄭超沒能想到一個合適的解釋。
或許,真的只能像秦冉所說,坦白一切。
然則,鄭超一踏進院子,便見孫俐立在門邊,他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她雙眼一閉昏厥過去。
孫俐昨日睡得沉,今日一早起來去瞧兒子,未能走進她的房間,孫俐發現鄭涵屋里的婆子丫頭神色不對,停下一問,孫俐大驚失色。
而她自知不能慌亂,就在後院等鄭超回來。
無論如何,孫俐沒能預料到鄭超沒能帶回鄭涵,反而帶回了秦冉,她一見到鄭超身後的秦冉,覺得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涵兒果真出事了。
「娘子!」見此,鄭超著急死了。
當孫俐再次恢復意識,她第一個看見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鄭涵,也不是滿臉擔憂與自責的鄭超,更不是一貫面若冰霜的秦冉。
在孫俐床榻前,坐著一個留著雪白山羊胡子的老頭。
老頭一臉褶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模了模她的脈搏,搖頭嘆氣。
「大夫,我娘子究竟如何?」兒子還沒找到,娘子要是又病,鄭超根本無法呼吸。
「老頭,有話你趕快說,別吞吞吐吐!」有人守在門外,朝內一吼。
山羊胡子老頭是蜀地一帶名氣不小的大夫,鄭超要一大清早請到他,唯有拜托同他相熟的程赫,所以,守在門外的男子就是不便進屋的程赫。
「喜脈。」老頭往外瞪一眼,捋著胡子道。「夫人不可再情緒波動過大,否則,胎兒難保。」
大夫一言,鄭超頓時哭笑不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