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擺于風間飄動,一躍而下,瀟灑落地,眼眸里閃過狡黠的光,她露出‘得逞’的笑容,從另一條小道溜走,不會輕易讓蕭瑜給逮住,從此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
然而,以上想象皆僅僅為美好的幻想,若微下樹時,腳下一滑,直直往後一仰倒下,老天卻憑白送了個人肉墊子,肉不多,可足以減輕疼痛,若微本打算向倒霉蛋道歉,一看是他,她干脆躺下不動了。
「姑娘」疑被砸出了內傷,男子一時起不了身。
某人裝死中。
「姑娘?」隔了一小會兒,他緩解過來,猶豫一瞬,拉過的她手,挪動半步,終于翻了身,坐在地上,而她半側著身子,面朝樹根,他看不見她的模樣。「暈過去了?」
若微心道,廢話。
「我都沒被砸死,她應該死不了吧?」他輕聲換+.++了兩聲,女子仍舊毫無反應,不禁自言自語起來,又擔心她被摔壞,思考再三,他起身過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欲將其翻過來查看傷勢。「抱歉,在下並非有意冒犯,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諒解。」
忽然,若微在想,他不會是早就知道她在裝吧?怎比她還能裝?
「啊!」看清她的容貌,男子驚訝不已。「原來是你?!」
接著裝,都到這份上了,若微總不能猛地睜開眼,跳起來喊道,對,原來是我!她眼前的男子,便是盜竊了藏在游廊上整蠱工具的男子,害得她被發配邊疆去了鬧鬼的太廟,歷經一番危險,話說回來,上次誤打誤撞救了納蘭佩儀,若非納蘭佩儀是個心地不錯的人,否則,事情一結束,第一個奔赴黃泉的就是她若微。
「文史館一別,再尋姑娘你,可謂難于上青天!」看清她的容貌,男子驚喜不已,真是‘縱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嘴里振振有詞,他背起她來往另一個方向而去,這次可定不能讓她給跑了。
…………
距離蕭琮寢宮不遠處,某院子里。
「玩大發了。」屋子里來回踱步,若微給困住,從門縫里眯眼望出去,門口竟有侍衛把守。「他到底是誰啊?」
想要整整他,反而把自己套進去了?若微覺得虧死了,真不劃算,剛剛甩掉蕭瑜,又來個慣盜?
「杜太醫,這邊請。」門外傳來他的聲音。「她從樹上摔下,暈迷至今。」
若微掛著一張欲哭無淚的小臉,迅速跳回榻上,緊閉雙眼。
門輕輕推開,兩人前後而進。
「納蘭公子,不必擔憂,容鄙人先瞧瞧。」
「有勞杜太醫。」
「不必客氣。」謙虛客氣一番,杜康往榻邊而去,剛一抬眼掃過去,他似乎笑了笑,落手探脈。「納蘭公子,她並無大礙,此乃受到驚嚇,才遲遲未醒。」
「勞煩杜太醫開一副方子,給她調理一下?」舒了口氣,向杜太醫致謝後,他續道。
「納蘭公子,可是不知」想了想,杜康道。「若微為我太醫院宮女,身子好著,用不著調理。」
榻上的若微听到這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杜康正在笑話她呢!
其一,他已知男子不知她的身份,自然而然說破,卻未多嘴一問,他點明了她的身份,甚至告訴對方她的名字,又等著看男子反應;其二,杜康看似跟男子說話,實則同若微說,姑娘,今後,你在太醫院當值就別沒事‘堂而皇之’地順手撈走太醫院的藥材了,吃了那麼多藥膳,既然身體那麼好著,別接著裝暈了。
「若微?」他確實不知她的名字。
「納蘭公子,在下先行告退。」行了禮,杜康拎著醫箱往回走。
「杜太醫,那她?」
「一刻鐘內,就會醒來。」杜康下了令,他都告訴男子他識得她,若微你就別再偷懶趕緊回去。
送走杜康,男子再回屋,只見先前昏睡的女子已醒來,坐在榻上,盯著她。
「杜太醫果真醫術高超!」愣然一剎,感嘆一句,男子倒了杯溫水遞過去。「還記得我嗎?」。
「怎麼稱呼?」學十三雙手抱胸的樣子,若微盤腿而坐。
「若微姑娘,在下納蘭洵。」彬彬有禮,納蘭洵對她微微一笑,轉身進了里屋,出來時手里拿著一本藍皮書卷。「還記得上次你制作的東西嗎?」。
若微正打算質問,是否是他偷了她的整蠱工具,可視線落在了書卷內的圖案上。
「若微姑娘,上次之時,尋不見你,未經允許,在下便借走了你的東西,實在是抱歉。」不因她為女子,納蘭就輕視她,反倒因那件東西,他重視起她。「今年北方大旱,無水灌糧,在下心里異常著急,那日文史館內翻閱資料無果,遇見了你,你可不知」
原來,納蘭洵居然將她那整蠱工具大大改良,制作成了灌溉農作物的農具!北方天干雨水少,離河水小溪較遠之地的農田,幾乎快干竭澤而死,利用人力來回挑水,根本不現實,而今,納蘭洵想出一個好辦法,基于水袋和抽氣泵的原型,類似于水管的東西被他捯飭出來。
「你簡直就是天才。」看著那由糙變精,再由繁變簡的農具,若微豎起大拇指。
「對虧了姑娘你。」得到她真誠地贊賞,納蘭洵簡答說起正在實施中的項目。
沒聊幾句,有人敲門。
「納蘭公子,陛下正尋你。」
「好。」應下,他起身收了東西,側身跟若微說道。「一起吧,我向陛下引薦你。」
「不用了吧」
「以你的智慧,定能想出更多更好的東西,造福百姓。」
「納蘭,其實我已江郎才盡了。」
「別謙虛,走吧。」
若微就是這樣被趕鴨子上架,終究逃不月兌一種命運。
…………
臨湖花園,花團錦簇,奼紫嫣紅,爭相獨傲枝頭。
涼亭外,一女子目秀眉清,唇紅齒白,發挽烏雲,身著黃衫,有著如花之貌,與之相對,另一女子則只見窈窕秀美之倩影,她憑欄臨風,翩然欲飛之。
「如法炮制、陳陳相因的玩意兒,有何看頭?」手心捧著一杯花茶,沈文馨听完白詩雲對于宴會的安排,冷然道。
如一盆冷水當頭倒下,無情澆滅她的熱情,苦思冥想好幾個晚上的計劃就這樣被她輕而易舉否決,心里再不爽,白詩雲臉上不露怒色,她晃了晃腦袋。
「妹妹的奇思妙想去了哪兒?可不能藏拙啊。」沈文馨說著,掃見立在涼亭邊上的想容偷偷揚起嘴角,抿一口茶,沈文馨眺望遠方。
「陛下,臣妾可熬夜想了好幾日呢。」指如削玉,白詩雲走進亭子,捏住蕭琮的衣袖,眸子含著春意。
蕭琮正擺著一盤棋,心思似並不放在時常會發生的狀況之上,其實,他等著納蘭洵來救場,不知誰走漏了消息,出來透氣而已,復遇兩位嬪妃。
「讓珍妃幫襯著。」女人多了就是麻煩,偏袒一方,另一方立馬就得鬧起來,于是,蕭琮將問題拋出去。
「陛下」白詩雲撒起嬌來,她主要負責宴會事宜,怎能讓沈文馨佔了便宜。
此時,沈文馨瞥了白詩雲一眼,無聲嘆息,早知道就不跟著過來了,白詩雲還以為主持宴會是多好的事兒嗎?一個不留神,有她好果子吃!盡管如此,沈文馨亦不願讓她撿了便宜。
「陛下,妹妹思勞幾日,過于緊張,讓她回去好生休息,定能有更好的思路。」沈文馨開口,把問題不著痕跡扔回去,續道。「妹妹,你可別怪文馨過于苛刻,這畢竟關系到皇家臉面。」
「愛妃言之有理。」
「妹妹快回去休息吧,時間所剩不多了。」沈文馨佔了上風,坐在蕭琮對面,欲拿起棋子。「陛下,臣妾陪你走一局?」
「納蘭,該罰!」轉頭,蕭琮忽然看見急匆匆走來的納蘭洵,便忽略沈文馨的邀請,論起棋藝,後宮里可無人及得上納蘭佩儀,雖說沈文馨也不差,可棋局高手更願與她的哥哥納蘭洵來上一局。「為何現在才來?」
…………
…………
一刻鐘前,納蘭洵與若微前去湖邊花園的路上。
「爺,你看?」眼前的場景出乎意料,十三先是一愣,隨即側身看著蕭玹。
「納蘭洵。」輕啟薄唇,蕭玹道來。
「程方圓,蕭瑜,納蘭洵。」十三報出幾人的名字,他們看似毫不相干,實則都與一人有關,權勢至高的********,膺受寵溺的皇子,具有智囊之稱的右相之子,皆圍繞在蕭琮身邊,現如今,十三佩服起蕭玹的眼光來。「丫頭不簡單吶!」
先前,蕭琮約蕭玹于涼亭處,同素日里一般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姚太醫曾私下告知,患有寒癥的蕭玹難以活過二十五,所以蕭琮盡量滿足他的要求,因為蕭玹除了時常進宮借閱古籍和向太後請安,幾乎不會出府,他無妻無妾,更無幕僚友人,蕭琮習慣他的孤獨,卻無法讓自己保持同樣緘默,畢竟,他是他的弟弟。
一問一答,沒說上兩句,珍妃和白嬪到,蕭玹和十三離開。
離花園不遠,納蘭洵同若微經過一座假山,出現在兩人面前。
面帶微笑,納蘭洵跟若微說著什麼,不停用手比劃出一些形狀,而後者听得專心致志,仿佛學堂里虛心聆听師傅教誨的學子,時不時點頭牢記,時不時說出心里的疑惑。他們走著,穿過假山之下連著的小橋,一側為青苔與淡粉小花,些許听得過于認真,她沒注意腳下的路,險些滑了腳,身旁的納蘭洵緊緊握住她潔白如玉的素手。
時間霎時暫停,遠遠望去,蕭玹落眼于她的手腕,眉頭一擠。
雲峰山莊各個角落,風景如畫,美自天成,此情此景,彷如畫卷。
畫卷之中,男子細心牽住女子,她報以欣喜笑容,他們看上去如畫本子里寫到的郎才女貌,且,郎有情妾有意,好不讓人羨慕,就連十三都這樣認為。
然而,蕭玹覺得刺眼。
為何?
男子,並非越風,亦非十三,而是納蘭洵。
「爺,我們往那邊?」為不惹人注目,十三指著一處相反方向,問道。
像是沒听見十三說了話,蕭玹已先行踏出一步。
與此同時,若微一眼尋見兩人,馬上朝著十三擠眉弄眼起來,暗道,神吶,救救她吧!
「穆王爺。」納蘭洵行禮,打起招呼來。「可剛打陛下那兒來?」
立在他的身側,若微行禮後沒埋頭,向十三眨眼。
「抽筋?」不答納蘭洵,蕭玹盯著若微。
場面一靜,所有人看向若微,只見她吃驚般張了嘴,一手捂住眼楮。
「若微姑娘,可有哪兒不舒服?」徒然轉身,納蘭洵滿是擔憂地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像是恨不得替她受苦。
「我」捂住胸口,她順著話說。「忽然覺得胸口生疼,我想我該回太醫院看看。」
「我陪你去。」準備跟蕭玹告辭,他被打斷。
「陛下還等著你了。」她提醒他,孰輕孰重啊。
「可你自己能行嗎?」。她的善解人意,納蘭心頭一暖,可想起陛下,他面露難色。「穆王爺,能否請您的侍衛送若微姑娘一程,她剛受了傷。」
「納蘭」扯了扯納蘭洵衣角,若微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一小小宮女哪兒敢勞煩王爺的侍衛相送啊?這不鬼扯嗎?!
「別擔心,穆王為好善之人。」像是異常了解蕭玹一樣,人家還沒答應下來,他已點頭道謝。「穆王爺,拜托了。」
…………
納蘭洵一步三回頭,再依依不舍,仍然消失在了路徑盡頭。
「十三,退下。」一路無話,直至太醫院前。
感受到蕭玹異于尋常的低氣壓,十三一溜煙不見,放風去了。
「記住你的目標。」稍低頭,與之平視。
「嗯?」覺得他莫名生氣了,可若微又不知為何,自從他見到納蘭洵就變得奇奇怪怪,居然不理會納蘭洵的寒暄,反而關注她的眼部‘抽筋’問題,若微不能氣憤,並不代表她不能郁悶吶,蕭玹為何要暴露他與她相熟?唯一慶幸的是,納蘭洵沒有在意那一點點微妙。(未完待續。)